镜郎(201)
能够离开这破败驿馆,最高兴的自然是镜郎,他过惯了好日子,早厌倦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龙脑香都寻不到的糟糕日子,每日三五味野菜配咸肉,再配粗糙饭食,即使有寒露妙手易牙,对他来说,还是如同上刑,娇嫩舌头与口腔都要叫磨破了。
最不愿离开的,反而是之前心心念念,早日启程的君泽。
少年人才开了荤,食髓知味,虽然在人前还要装模作样,人后却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不是要捏着袖子,就是要贴着手,一刻都难以稍离,到了晚上,洗浴之后,带了一身清淡湿热香气,光着脚站在床边,并不如何开口求欢,只红着一张脸,湿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郎。
镜郎最是嘴硬心软,又没定力,撩君泽几句,就见他看上去就要哭了似的,只得妥协,让他上了床,近了身,再怎么想着好好睡觉,也是不能了,总要为君泽单纯又可怜的样子迷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让摸得猫儿一般软在床上,只差翘着尾巴左摇右摆,发起春来,接着便散着寝衣,脱了亵裤,搂抱在一处,镜郎自己掰开了腿儿,君泽红着脸,把硬翘翘的肉棒塞进穴去。
在这驿馆里,便如新婚的小夫妻一样,如胶似漆,镜郎险些招架不住这少年的折腾,偶尔下楼吃饭,两条腿都软着,穴里肿,又痒又疼,坐不住硬板凳。王默还未如何,只是如常默默,青竹却不高兴了,为镜郎倒茶时,就拉着张脸,好似被欠了几百吊钱,倒也没冻着或烫着他,只是那茶昏昏黄黄的一杯,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茶叶渣子洗了一遍澡,寡淡的要命,任谁看都是闹脾气呢。
寒露给他送药来时,便抿着嘴,划着脸颊,笑话他后院起火,镜郎白他一眼,抓了把瓜子砸他,寒露眼疾手快,一把全抄住了,反而笑眯眯的,磕出了一堆瓜子仁,还把秋分叫来,一颗一颗地喂他吃。镜郎气得不得了,又羡慕秋分有瓜子吃,捧着小瓷碟,原本打算找青竹,但见他闷闷的走神样子,镜郎就生气,转了个弯儿,把满手木头屑给驿馆修板凳的王默拖了来,让他洗了手剥。
等到启程之日,镜郎问明了寒露也要去汉中,既是顺路,自然要同行,便硬是拉着他坐了马车,把像个小尾巴似的还要黏上来的君泽赶去骑马,偷得了一点清闲。
进城之日,正是二月初二,龙抬头,满城热闹。汉中城温暖湿润,依托在秦岭屏障之下,又有嘉陵江与汉江蜿蜒而过,水上彩船摇曳,水边杨柳依依,人头攒动,来往女子虽大多穿着简单,发上点缀,除了绒花,还有些已萌发的鲜花。迎春花与油菜的嫩黄,早已悄然妆点在街角屋檐,新雪才毕,天空澄澈,墙头淡淡的嫩叶与花苞,已绽放出几许春日气息。
进了城,落脚之处是早已择定的,亦通过与京城的书信往来,早早备了人,洒扫整理一新,君泽便先去递帖子,访长辈,镜郎就托词自己还是个病人,君泽又要多加历练,干脆把孩子放养了。青竹原本也想撂挑子,无奈又不放心,只得不大高兴地跟着去。
建昌长公主素来不肯委屈娇儿,镜郎但凡出门,不是住行宫,就是住别院,三进三出的宅院,对于他来说,更是稍嫌狭小,好在主人家颇有家财,建园之时,便重金聘请,仿了江南园林的格局,虽难免匠气堆砌,也算得上颇有可看之处。主人也晓得镜郎脾气古怪,并不上门拜访,只是对一应摆设十分上心,又留够了供使唤的仆妇。
镜郎一进了门,就直奔正院而去,撒手万事不管——反正青竹不在,王默也能独当一面,会去打发安顿的,直接叫了热水来洗浴,舒舒服服地泡澡,连手指上的皮肤都泡的起皱,才双腿发软地爬起来,由沉默的陌生侍女服侍着晾干头发,换了干净衣裳,穿一双木屐,大摇大摆地穿廊而过,要去歇息。
院中亭亭立着一行纤长树木,树皮灰白,并不见叶,枝头朵朵盛放,白中带粉,盈盈垂露,看那舒展形容,分明是莲花。可哪有莲花开在枝头呢?
“这是什么花儿?以前从未见过。”
侍女轻声细语说了什么,带了浓重的地方口音,镜郎歪着头用力听了半晌,愣是没听明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同我来的管家呢?”
侍女又小声答话,指了指外院,仿佛意识到他听不明白,连比带划,镜郎勉强懂了,是说王默还在安置箱笼,他又刻意放缓了声音吩咐:“等外头事情了了,你让青竹进来见我——就那个瘦些,白些的。”
侍女点了点头,扯出个有点紧张的笑,镜郎也不欲为难她,摆了摆手让她下去了,自己进屋里,先闻到一股熟悉的百合香气味,深深吐纳片刻,就已松快地长叹了一口气,再一看,惯用的陈设已经摆好,衣柜里熏了香,暂且没放衣裳,就去寻自己的箱笼,不管不顾地随手翻腾一阵,寻了件轻薄衣料出来,又摸出几个细细绣了人物图画的艳色香囊,藏在怀中,往帐子里一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