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踏雪归(17)
秦砚咽了咽口水,背过身急急行走,他怕再不走,难保不会做出越界之事。
叮铃铃——
秦易耳边没来由,风吹过响铃。
缀满铃铛的红衫,被阮杨举起,玉足踮起,旋转裹住,脚步轻点,落地而停,仅余响铃阵阵。
男穿女款,肩膀过宽,窄小的红衫藏不住白皙的锁骨,玄黑色的腰带倒是刚好圈出细腰,宽大的袖袍臂间白嫩,手里抱住黝黑的瓶子,从秦易面前经过,红衫衬他肤色更为白皙,鼻梁挺翘,唇上如落英透粉。
“小瓶子,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宝宝。”
秦易跟在身后。
深入里屋后侧,无一丝光亮,不像有乳母照顾宝宝的地界,秦易满怀疑惑,继续紧跟其后。
“在这里,向后面去,要小心,只有土,摸墙壁吧,一格,两格,三格……到了。”
阮杨跪在地上,将小瓶子放在旁边,秦易望着他趴在地上,摸索到一块木牌后,轻轻地笑了笑,秦易心中疑惑,不是带小瓶子来看宝宝吗?来看这木牌做什么?
秦易悄悄向前几步。
“小瓶子,这是我的孩子,你摸摸他。”
“你问我为什么他睡在这里吗?”
“嗯……因为他出生在冬天,我没能力,找不到砚哥,是我不好。所以他睡在这里了。”
秦易看清了木牌。
木牌上的字歪歪扭扭,秦易辨别出来,上面写着。
阮杨的孩子,之墓。
父亲秦砚,爹亲阮杨。
第八章
夜间探墓,四周寂静无声。秦易点燃火折子,悄然放置到墓牌左侧,蹿起的火苗,衬出阮杨苍白的脸。
“爹亲来看你了,没有被雨淋到吧?”
墓牌被一个遮风挡雨的竹制小棚围挡,阮杨趴在地上,确认小棚未被几日前的飓风吹倒,掌心掂量底下埋着的厚土。
“幸好飓风没将你的房屋刮倒,爹亲用厚厚的土给你做被子了,应该不会冷。”
“前几天飓风来了,我被吓得不敢出来,对不住,这么久才来看你,只是每次来看你,我的心里都有点难过。”阮杨转为坐姿,两腿交叠,靠在墙边抚摸怀里揣着的小瓶子,“难过起来,就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不远处的火光闪烁,剪影中的嘴唇微动,阮杨的声音很轻,似是担忧沉睡中的婴儿,秦易顺势坐在他一侧,望着火苗不住发愣。
“我不是说你是不好的事情,唉,我嘴笨。”阮杨拽紧小瓶子,掌心来回抚摸泥土,“爹亲没能好好保护你,宝宝不要怪我。”
“大夫说,爹亲先前失去过两个宝宝,又中过毒,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宝宝了。”阮杨抚摸的动作更为温柔,轻声道,“可是你却偷偷跑到爹亲的肚子里,谁都不知道,除了爹亲,没人知道。”
秦易满目惊疑,微风徐来,阮杨缩起肩头,努力缩入窄小的红衫里头,缀满的铃铛响个不停,秦易此刻有一股冲动,他想将铃铛一个一个扯掉,将这碍眼的女款红衫扯破,丢到外面去。阮杨似也放弃做无用的挣扎,来回抚摸怀中黝黑的瓶身。
“其实爹亲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哥哥还是姐姐。”阮杨垂下头,“但爹亲记得很痛。”
阮杨来青城之前,乳母告诉他此处有一门父亲早前为他订下的亲事,有父亲为他找的好夫君。埋葬好父亲后,便启程寻找秦府所在之处。他此前一直不曾出城,即便出门也有几位下人随行,彼时他独自一人,身无分文。
斩杀父亲当日,集市里闹出不少动静,他模样生的出众,自然不少人认出他,不分青红皂白纷纷刁难他。他鼓起勇气问路,指路人却故意指错方向,他一抹眼泪,决议自行绕青城走了好大一圈,几天几夜后,大大的秦府二字才出现在面前。
梆子声在寂静的街道敲击,打更人报时正值丑时,阮杨不顾秦府已入寝,当是好眠之时,扣响金色的圆环,用力敲击木门,在夜里扰人清眠。打更人听闻声响,便过来此处,见阮杨生得白嫩,便生了不少歪念。
几天几夜不曾进食,阮杨一脚踢开打更人,转身再次扣响圆环,大喊救命。守门大爷这才姗姗来迟,门开出一条缝隙时,阮杨便伸脚进去,守门大爷惊了一跳,本能向外面关闭,被卡住的脚踝疼的无法动弹,阮杨硬是挤进去,腿一软,便摔在地上。
守门大爷怒喝,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夜半三更扰人好梦。吩咐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准备将阮杨丢出去,阮杨却死死扣住守门大爷,气若浮丝,喊道,我是阮杨……我是阮杨。
守门大爷喊道,我管你是软杨还是柳杨,夜半三更讨饭讨到这里来,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