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归(10)
矮胖这个也不是个笨的,当即领悟了大哥的意思,点头应道:“大哥,您放心。俺也是有分寸的人,保证不会乱来。我还等着大哥回去给我做个见证,堂堂正正把这小美人儿娶进门呢。”
大汉又撇了眼云哥儿,语意不详地说了句:“千万把人看好了!”
矮胖子胡乱附和道:“大哥放心,大哥放心。”
高个大汉刚一消失在密林深处,矮胖子果真踩熄了篝火,再次将云哥儿扛上了肩头,摸黑在山林间奔走起来。
云哥儿心道,这倒是个听话的。虽然浑身上下的骨头被颠簸得几乎要散了架子,难受至极,心里还是稍稍松快了几分。高个大汉走了就好,少了一个人盯梢,这一路上不愁找不到机会做些手脚。
勉力维持的清醒损耗巨大,云哥儿为了给关键那一刻积蓄力量,缓缓阖上了沉重的双眼。他不敢真的睡去,任凭料峭的寒风鼓起单薄泥泞不堪的衣衫,沙沙的脚步声像隔着一层薄膜不断敲击着他的左耳,始终绷着一根神经。
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条,东方现出了鱼肚白。矮胖子体格再好,也禁不住整宿在崎岖山路上负重前行。他的喘息逐渐加重,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云哥儿悄悄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眼睛半睁半阖地随着身体的晃动转了两转才看清了此时他们所处的地形。这是一条在半山腰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山势陡峭,踩错一步就可能滚落山崖。
云哥儿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他猛地发力,垂在矮胖黑衣人左胸位置的脑袋往左一偏,挺起脖子张嘴狠狠咬住了矮胖子的肩膀。黑衣人吃痛,大吼一声,使劲儿把他的脑袋往上推,试图让云哥儿松口。云哥儿接力讲被捆绑的双手套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使出全身力气往后勒住,直接从背后挂在他的身上。
矮胖黑衣人疯狂摇摆身躯,企图将他从身上摔下去。云哥儿勾着他的脖子,拼了命地朝悬崖那侧栽倒过去。两个人重心不稳,终于随着山石骨碌碌滚落下去。
第7章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裴敏知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索性早早起来整理行囊,打点马匹。等谢伯收拾妥当出得门来,俩人便马不停蹄地驾车出了城去。
二人轮流驾车,饿了就拿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一路向北快马加鞭,似是恨不得将这几日耽搁的路程全部弥补回来。谢伯暗自庆幸他们的行程总算步入了正轨,心底却轻松不起来。
裴敏知本就少年老成,心思细腻,这几日下来更是沉默寡言。自从那天晚上遍寻无果之后,谢伯便再也没听他提起过云哥儿那个孩子。
如此行了将近一整日,路边的景色愈发荒凉,视野中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条潺潺小溪。裴敏知和谢伯决定下车休整片刻。走近了才发现溪边还蹲着一个樵夫打扮的少年,正挽着袖子在溪水中清洗什么东西。随着少年的动作,原本清澈的水中竟然有暗红色的东西扩散开来。裴敏知不由得定睛一瞧,是鲜血! 而那不断向外扩散血迹的源头竟然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折柳木镯!
“这镯子,你从哪儿得来的?”
少年似乎被他严肃的语气惊着了,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攥紧了。
“这……这是别人给我的!”
“别怕,是不是一个比你大一些的哥哥给你的?”
少年见裴敏知温文尔雅不像什么坏人,迟疑了片刻说道:“我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他浑身是血地倒在那里,我还以为是个死人……”
裴敏知听得心惊肉跳。
“你在哪里看见他的?”声音不自觉敛了寒霜之气。
少年不自在地伸手朝背后的荒山指了指,说道:“就是那边的山脚下,我砍柴回来,看见两个人倒在路边上,像是从上坡上滚下来的。我以为他们俩个已经死了,忍不住过去看了一下眼。没想到那个穿白衣服的竟然还活着,只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朝我比划了几下,我看那意思是让我拿走他腕子上的镯子,然后帮他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我这才发现他手脚都被人捆了,看着怪可怜的,于是就按他说的做了,临走还把身上的水和干粮都留给了他。不过他伤得颇重,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
说着说着,才还风度翩翩公子哥儿竟面上竟失了血色,唇色惨白,唯独眼眶慢慢红了。目光凄然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镯子,良久未动。见此情形,砍柴少年的心也不自觉跟着提了起来,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宝贝就这么被眼前人抢了去,忙将它塞进怀里。
“我知道的就就这么多了,若是不信你自己过去瞧瞧便是!”说完就忙不迭地背起柴火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