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142)
“咣当。”
木板上摆得墨汁砸了一地,穷书生捂着眼睛滚在墨堆里,不住哀嚎。
余光只瞥见一只翻飞蹄子。
嘶鸣声不断,扬起漫天灰尘。
未被波及的‘瞎子’抱臂瞧着笑话,半点没帮忙的意思,“哎哟,大才子这可是遭了无妄之灾啊!你翻了个马仰,可能没看清。我帮你看了眼,撞翻你摊子的是罗府二少爷。大才子可要上门讨个说法,你们读书人都是孔子门人,比高官士族还要金贵些,要不让二少爷亲自上门给‘您’赔罪?”
穷书生身上沾满墨汁,特别脸上,红一片,黑一片,还有几个白森森的水泡,看着和地府恶鬼也没甚区别。他咬着牙,怨毒的盯着马匹离去方向,“将军府的风水真养人,专出纨绔!”
宋凌小脸被刀子般的冷风刮得惨白,同福,到了。
此时的同福早没了先前气派,打手被全被光着膀子,两手反绑在身后,挨着挨着赤脚蹲在墙脚。
大门大打开,里面赌博用的摆件被砸了稀碎,禁卫正一趟接一趟的往外搬东西。
同福周围用白麻布拉起了警示线,阻止闲杂人等靠近。
周围的赌坊都大门禁闭,生怕惹祸上身,禁卫都是饿狼,要是多看一眼,他们也不介意多抄几家,丰润自家腰包。
宋凌停在警示线后,目睹这番兵荒马乱,自嘲地摇头,关心则乱。
赶在禁卫注意到他之前驭马离开。
既然罗锦年没死在同福,那自然是在别处作威作福,上京城就是他家后花园,犯不着替他操心。
宋凌将马栓在罗家名下的一处布庄,吩咐伙计替马止血,又换了身衣物,戴上兜帽挡住面容往风雪楼去。
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妨顺道将风雪楼之事了结。
第91章 千劫(七)
冬日里天黑得早,刚酉正二刻大日便赶趟似的翘了班,连最后的余晖也舍不得赐给大地。
风雪楼也赶趟似的往外撵人,别家花楼站在门口的花娘,巴不得拖着路人往楼里去,偏生风雪楼特立独行。
不是它求人,是人求它,花楼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是头一份。
城西的许秀才打着偏儿被龟奴半推架的搡出门,下盘一飘差点栽倒在地,嘴里还口齿不清的念着相好的花名,不停倒着几句车轱辘话,“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周围楼里的迎客娘鬣狗养闻着味儿就扑上来,抢食样想把风雪楼不要的残羹冷炙往楼里带。
风雪楼惯会看碟下菜,赶人也很有讲究,穷酸书生往街上一带,任他如何气恼,栓在脖子上的狗链却还被姑娘们紧紧攥在手里。
不怕跑了。
家中有权势的,或是真有才学的,则由庆妈妈亲自相送,若是问到为何今日不迎客。庆妈妈将手巾子往眼角一抵,颔首露出纤细玉颈与胸前蜜桃,半哭半恼呜咽一声,“罗家那位公子来了,奴实在没办法。”
公子们见美人垂泪,一时热血上涌,加之罗锦年在上京城名声确实臭不可闻。
一切罪责自然都算在罗锦年头上,对风雪楼反而更加怜惜。
风雪楼女子柔弱不能自理。
待送走客人,庆妈妈摇身一变,又换了副面孔,招呼着楼里最俏的姐儿,一气往顶层包间里带,打的是把罗锦年榨干的主意。
人财两空。
庆妈妈刚过三十,在一众十五六花娘里头年纪着实大了些,但也绝说不上半老徐娘。反而多了些成熟的韵味,一抬手,一垂眉都是演练过无数次,恰如其分的大方,点到为止的勾引。
年轻人啊,最吃不住。
庆妈妈想到罗锦年冠绝天下的丽颜,无可匹敌的家世,身子都软了半边,眼底氤氲一片。
她站在包间门口,把抹胸往下压了压露出大片白腻,胸一抬,臀一翘,连眼神都带着风情,这才轻叩房门。
跟在庆妈妈身后的花娘,忍不住翻白眼,骚不死你。
“罗少爷,奴家把姑娘们带来了。”尾音上翘,拐了十七八个弯,腻得发慌。
罗锦年端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洒了对坐着的傅秋池一身,嗓子一扯,“舌头捋直了说话!”片刻后又补了句,“进来。”
庆妈妈一僵,雀跃之情被浇灭大半,暗啐一口,不识好赖的小兔崽子,笑嘻嘻的推开门。
叮铃环佩作响。
莺莺燕燕一进门,馥郁的脂粉香揉成一缕柔媚的女儿香依偎在鼻息间,满鼻子的土腥味终于被冲散了。
罗锦年绕出屏风,撩开珠帘,背着手踱步到庆妈妈身前,选妃样得上下打量一水儿花娘。
花娘们也算是见过不少男子,但来往多是读书人,穿着身圣贤皮,再是情动也不曾这般赤裸裸的盯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