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勿念。
他立刻明白是谁写给他的……
虽然赵淮之的字他一次也没有见过,但就是觉得这是赵淮之的。
赵淮之肯定在西凉府有人!不然不可能将纸条送进来。
不过,知道赵淮之很好,他就安心了。
就在他出发前一夜,已经在规划在去乌思藏的路上从哪里开始逃的时候,又收到了纸条。
“勿思逃。”
赵淮之是在搞清楚扩端王的用意后,才劝秦涓别逃的。
获得扩端的信任对秦涓是有利无害,况且他安插了人帮秦涓,所以乌思藏之行秦涓是有八成把握的。
扩端王想问题太复杂,赵淮之便将这个问题简单话,处理吐蕃各部其实不难。
相反现在的大永王正处在水深火热中。
曰曰的庶出堂兄兀林怒对曰曰起了杀心,而兀林怒得到了一个王爷的暗中支持。
这个人正是蒙哥。
消息能传出来,自然是有风声的。
罗卜城不久后会有大战。
约百人规模的假商队从西凉府出发,秦涓成了这支商队的傀儡老大……
一群人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实际上是彻夜轮换的监视他怕他跑了。
甚至,扩端王竟然舍得将一员大将拿出来。
秦涓权衡一番,这大将军他是真的打不过……
绝望,无边的绝望啊。
杀鸡焉用牛刀。
拿大将来看住他太屈才了。
“你杀过多少人,你记得吗?”
他们在西宁州外三十里扎营吃饭的时候,秦涓这么问真定
真定不答,继续吃饭。出发了朵奴齐提醒过他,此子虽有赤诚的一面,却也狡黠多诡,需提防。
这时周围吃饭的人都愣住了一瞬,也只这位才敢对一个三品大将你来你去。
“不是,本官的成名战就在真定,那一战俘虏金军三万,所以才改名真定,其后战无不克。”真定雄浑中透着一份苍老的声音答道。
“那你应该六十多了。”秦涓诧异于他的理会,却又笑道。
“不知道扩端王是什么意思,你一身杀伐,你这一生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这么老了却要陪我去走一趟佛教圣地。”
“大王是你养父,你该唤他父王。”真定苍老坚毅的目看向他,厉声说道。
“不可能。”秦家双眸含笑的看向他,“我之于他,你之于他,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弯弯绕绕,这世间生我之人为我父,育我之人为我师,唯有扩端,不可能。这世间磨砺你之地为沙场,这世间给你荣誉的是你自己,与扩端何干?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鸟尽弓藏,如是而已……”
“你够了!”真定的厉吼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缄默,甚至也不敢再继续吃饭。
真定站起来,往河边走去。
安多尼玛凑过来,低声道:“你惹一个老人作甚?”
“十五年前他在金国……屠……”
“……你查他作甚?”安多尼玛惊问道。
“自找不痛快。”秦涓仰头看星子,提及金国,便想舅舅了。
“人活着若看不开就会把自己逼死,你若是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寻常百姓,你就会活的很满足,我初见你时觉得挺通透的,至今日为何开始忧心前程过往起来。”
“我非圣贤,无法做到莫问前程与来处,那时小,观念还未完全建立,知家不知天下,知亲不知天下百姓。当明白骨子里的血脉源自何方时才知道,人生之苦,人世之沧桑,不在血肉,在精神。”
“可是,这乱世,谁活着都不容易。”安多尼玛躺在地上看向夜空。
秦涓没有再说话,跟着躺下。
他的头顶是皎月,星子,耳边是亘古的风。
为何会生在这样的时代,为何会生在这样的时代。
他,不止一次又一次的询问自己。
这是战火与血泪建立起来的历史,无数的城池被毁,无数的文明陨落……新城又建立,又再度经历战火……
父亲常说战后的中都是女人们在废墟之上重建的。
没有人知道,那些女子经历了怎样的一生,史书也没有留下她们的名字。
契丹、金、西夏,已悄然走出历史,留下一阵哀嚎的风。
他又开始想念狐狐,从草原走来的狐狐,走过沙漠的狐狐,他是否曾牵着驼子走过西夏故地,走过中都垂柳。
而后在临安的烟雨里,一袭朱子深衣,撑着油纸伞,化作那个清风霁月,惊艳了流光的少年。
他在刻骨的思念中沉沉的睡去。
因为有狐狐的保护,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能安然入睡。
他知道狐狐在他们的人里安插了人,他并不想知道是谁。
次日他们启程,这一次他们要沿着宋与吐蕃的边境线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