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行+番外(421)
汾瀛闻得传讯,则又欲调遣先前新征兵卫相援。
这日,相府门外急匆匆行来一女子,步履未停,昏昏欲睡的门卫也俱被那飞扬裙裾晃了下心神。
“呦……小姐?”还未及阻拦行礼,便见倪承昕直闯入门。多年的相府旧卫自是晓得这相府金枝从前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敢耽误了其事,就任凭其进了门庭之内。
倪承昕轻车熟路来至议事书房,守在外的门房见她过来,也是一惊,连忙上前行礼,却见其人目不斜视,直奔房门而去。
“……小姐,相爷里头尚在议及军务,这时候还不便见您呐。”门房拦道。
“军务?”倪承昕双眉一挑,挤出抹冷笑来,提声道,“正好了,我要同他谈的,也是军务。”
说罢又欲上前,门房无奈,急忙讨饶:“小姐您宽心雅量,就饶了奴才罢,您莫教奴才在此为难……”
倪承昕方不管其他,又要硬闯,却听书房内传来令声:“来了就进来罢。”
倪从文亲自发话,门房如临大赦,便躬身上前替其启门。
女子在门口顿了一瞬,抿唇撩起裙摆,跨槛阶而入。
房内十多人目光齐齐聚来,倪承昕淡淡抬眸微行一礼:
“给父亲哥哥请安。”
这里头除了倪氏父子外尽是相府中的内臣门客,虽说算不上外人,但内眷相见,也有几分于礼不合。故而场内人也多是尴尬避视,无措默坐。
倪承志感到倪从文在旁隐有怒意,便主动出言道:“小妹请起……若是有事不若先坐下说。”
座尾一人起身要让座,倪承昕不动相拦道:“在座诸位大人都在言议正事,小女就不坐了。”
倪从文冷哼一声,仍是压抑着不悦:“你也晓得我们这里谈的是正事,那还在门口吵嚷?成何体统!”
“父亲在此谈的是军务,女儿过来想问的也是军务。”
倪承昕挺直了腰身,夏衣多凉薄,湖蓝轻纱掩映肌体若现,一边的年轻属官私下看直了眼睛,直到上头倪承志淡咳一声,警示眼神递来,方才匆忙收回视线。
“你想问什么?”
“雁落山的胡军败逃回燕北,为什么不派兵乘胜追击?”
“翊卫营中将士疲敝,多有战损伤重。”
“讲不通,”倪承昕咄咄逼言,“就是伤重也不在这一时,怎么不等着攻敌陷落,再回来安安生生地养伤治病。”
“穷寇莫追的道理岂用多讲?你怎知他们不是故意引兵到北境,同蛮军提前串商好要引敌入门?”
“那好,女儿再问,”倪承昕接着道,“现下既已知晓胡军败退无他设置,为何不派兵北援?父亲刚刚还心忧翊卫营里护卫的将士,赤甲军于黄州疲战数月,您这时候怎么不施舍半分怜悯?难道愈是自己人,父亲便愈要苛责严待?”
“你怎知我没有派兵相援?”倪从文正色道,“国患当头,我还拿社稷安稳开玩笑不成?”
“从农民百姓中征召出来的民兵行军松散不说,光是纠集起来一同起兵便要耗费不少时间,”倪承昕同样眉目冷峻,不带退让之色,“这些时日,父亲难道就这样凭空耗着?唐阑身处中军,三面迎敌,女儿且问您,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在座僚属多有听闻相府内庭小姐自小刁蛮、不通诗礼,今日却于近处得知其还有这般口才,不由得于心头啧啧称奇。倪从文却落了难堪,转而朝其余人道:“方才事议,诸位可都记下了罢?”
余众知道这是驱人之意,便连连声应。
“那奏文也就请诸位酌情落笔,待书毕后递于本官再审,”倪从文道,“今日便到此而止,诸位请便。”
一众人辞别出门,落后一人仍旧心忍不住朝这小姐身上乱瞟,正对上她此时烦郁目光。倪承昕冷喝一声:“再瞧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人落荒而逃,倪从文于座上叱她:“承昕,过来!”
“已为人妇,吵嚷粗鄙,像什么样子。”
倪承昕上前寻了一位子坐下,缓声道:“女儿比父亲更知道自己已是出阁的无盐无艺女,依托着亲族夫婿而生,所以方不愿吾儿一出生……就要忍受失怙之痛。”
父子俩闻言都是一愣,倪从文讶异看向她腰腹,适才女子一直合手置前,没留神其身段变化。
倪承昕冷冷瞧着他打量目光,讥道:“是宫中太医所诊……女儿不比父亲,一向不拿人命关天的事情谎作虚言。”
倪从文沉转了面色,又道:“你不是到宫中去陪你姑母了,这宫外的事何由你们内廷女眷操心?”
“这军务牵扯是女儿家内眷属,怎么就不能干预了?小说是家事,大来又是国患,您这时候反倒来指责我操心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