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行+番外(364)
“贾某既已言誓,便不会伤公主分毫。”
赫胥暚在旁听着,硬声接道:“就算真的有燕人搞伏击,孩儿也不是不精武艺,照样可以同他们过招,让那群燕人见见我乌特隆部儿女的厉害。”
“姑娘家的……小心为上。”赫胥猃一向以其女习武刻苦不逊男子为荣,只是真在安危之时,仍不愿其冒险而为。
“狼主此话无错,”宗政羲出声提醒道,“若非必要情急之时,请公主勿要暴露自身武艺。”
赫胥暚也醒悟过来,点头应声。
赫胥猃不安心,又细致叮嘱了几句,见天色已黑,便令宗政同付尘二人回去休息,提前为明日行路养精蓄锐。
出离内宫,二人在路上仍是习惯的无言。
只是这次换付尘大步在前,他多日来已熟悉宗政羲那间屋室的路线,毫不停顿地行至巷尾的院中。
付尘行过庭院,径直推门进了屋中,身后是不疾不徐地轮擦声。
“你是主动要求回返燕地的。”问句脱口成了肯定句。
付尘转身,原本的犹疑在一路上的冷风刮吹间业已平复,浓墨般的夜空有令他平静下来的力量。
“不错。”
宗政羲的面目正好背对着门外的光线,锋利的轮廓硬挺深邃。
付尘盯着他神情,欲言又止。
“要事在前,我亦不能囿于一时成见。”宗政羲反手合上门,垂眼,遮住青年目光。
“呵。”付尘意味不清地笑了一声,庭院皎净的月光透过门缝横打在他面上,正好和他左颊上竖直的刀疤合成了个 “十”字型,原本缺少血色的肤色更染上几分鬼魅味道。
宗政羲不言。
待浅淡的笑意彻底消去后,付尘说不出心中突涌的那份滋味,明明是某种想象的破裂,他却觉得男人在这时比往常更为亲近几分。
付尘咽下一团的心绪,原本还想追问为何那时定制兵械时不愿至燕地的问询也在出言时换成了:“这次返回燕地……要待多长时间?”
“我已向赫胥猃许诺,不逾一年。”宗政羲道。
一年之内,要达到何等地步,二人不言皆明。
这比付尘原本考虑的时间要赶上许多,而隐隐的,又是道不明的那份激热弥荡在心底潜流。
“你打算怎么做?”付尘问道。
宗政羲沉默,付尘等着他启口。
“方才在殿中,”宗政羲抬眼看他,忽道,“你所说的那些推测,你有多少把握它真的会发生?”
付尘道:“十之八九。”
“为何这般笃定?”
“皇帝病重,太子孱弱,倪从文暗中执掌大权,已经明了,”付尘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在明知故问,道,“从前替倪从文办事时,见过他府上暗中培养暗卫死士,人数不多,但皆是历经多年培养,替他做些暗中谋害之事。我在他身边待的时间短,但他自以为握着我的致命把柄,也信任我……在死前给他做事,他会用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
“就像组军一般,只有参与过其建立过程,”宗政羲淡淡道,“才最了解怎样摧毁。”
付尘眼光闪了闪,又要说话,便听宗政羲道:“你既如此了解,那能探知明日会来多少人?”
“不会超过十人,”付尘道,“倪从文手下可调用的无职死士一向都是分开规训的,若非有同一要务,相互间皆是不相识,他那里尚且防备着这些后面的死士暗中勾结,每次行动都是降至最低必要人数。不过他命下的大多任务,也只需一人即可,多了便声张起来,倪从文厌恶这些麻烦。”
“这么说,上次山郊所见的唐阑江仲皆算是这批暗中在军中驯养的死士了。”宗政羲道。
“或许是,”付尘道,“但也有可能是后来他在军中有意安插收买。”
“时辰到了,四方伪道皆现,”宗政羲闭上双眼,道,“睡罢。”
待付尘躺在床上时,由腕间穴位灌注而来的热流淌淌至五经八络,催着他坠入到一片无尽无边的空黝深洞之中,只那安稳之感又过于舒适,就好似此前无数看到的糖皮假面,令他不能自拔的凑近。
失去意识前,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甚至偏拧到认为原来那些欺骗也不无一丝益处,起码令他觉得自己这个弃子凭着这副无甚利用价值的残破之躯,这时候总算能够再相信一点点没有需索的温怀。起码自十二岁与母分离之后,兜兜转转十多年,盼得了半月的好梦。
同情也好,怜悯也罢,都是他死不悔改的甘愿。
黎明破晓,付尘在屋中睡得安稳,勒金王都内半面尽都为未眠之状。
辰时,天光大亮。
自会丹岭下猎场延至岐山脚,新装整面的胡人列队而立,整个草场山丘为乌特隆部及其下统部族所布,十一部族自大至小,从王都正门至岐山脚下山路横开一道人形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