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行+番外(22)
纵然季展心中鄙夷不已,却仍在这时松了口气,若他真要过问,他也只能编出一些骗人骗己的蹩脚谎话,一听便知真假。
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这宦官暗中如何以惨无人道的毒方儿刑戮仇敌,面子上还总有本事叫那些远的疏的、亲的仇的心里头舒坦,看着还有些其乐融融之状。
“哎,这个小哥儿长得挺俊的,咱家从前应当没见过?”何利宝向前迈了两步,如同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停在付尘身边。
付尘未想到这太监突然注意到自己,此时只得按着季展方才一般,拱手俯身行一礼,道:“付尘为季校、校尉下属兵卫,月前适才、才入军。”
说话时,青年没忍住朝上看了眼,却没躲过那太监审视的眼神,赶忙坠下头。只在心中浮着那一瞬看到的一张女面,白嫩嫩的,乍一看猜不出年纪,估摸着当有三四十岁的光景。
“付尘……”何利宝低声重复了一遍,盯了他好一会儿,没略过他方才仰首直观的视线,又问道,“敢问付小哥儿这满手血的方才是在作甚?怎么,你们刑部狱牢现在审犯人还要别人来动手吗?”
狱首此时也不敢出声了,视线求助于对面那二人。
“小人身份本就微、微贱,刚刚只是帮助狱、狱首大哥给垂死挣扎的、的犯人搭手帮忙,沾上血、血迹。”付尘答道。
“原来如此啊,”何利宝了然,又挑眉问道,“那架上两个刑犯是谁呐,怎么到了这儿还不安分,要劳驾着这么多人伺候?”
“卑职亲来,自是因为这两个人是京畿辅军中窃秘谋私的叛徒,”季展接道,“卑职依律刑审,就不劳大监费心了。”
“好,”何利宝见他如此说,也不再搅和什么,道,“原本咱家也只是无事来此逛逛,既然不早了,咱家也就先回了。”
大半夜无事来刑部大牢逛逛?
这话居然都扯到明面儿上来了,在场诸位谁还能不知其中讽刺之意?
“恭送大监。”
何利宝带着身后几个跟班走了。
甫一出门口,身边儿的小太监按捺不住,朝何利宝低声道:“需不需要奴才改日再找个机会探探那狱中死的二人的身份?”
“不必再打探了,是真是假,咱家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利宝冷笑道,“跟自己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咱家还没这点儿眼力?就是单割了一条腿儿在面前,咱家都知道那是阉了根儿的!”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不敢作声。
“到底是来晚一步,本想着晚上行事方便,才拖到这个时辰,”何利宝愤恨道,“没想到就差那么一会儿的时间。”
“您刚刚如果直接挑明了说,不正好能和那两个过来下暗手的小兵对质,趁机也可揪出他们动手的罪状……”小太监道。
“没必要了,既然赶来,还会少个搪塞的借口?人都成那样儿了,”何利宝道,“该招的,该动手的都整完了,咱家还去做什么事后诸葛亮,上赶着让他们笑话吗?”
越说越气恼,何利宝陡然止步在门口轿前,一甩广袖,朝身边人恶狠狠地吩咐道:“明天一早儿就给我去工部找找咱们剩下的人,看看苏定南那儿究竟露了什么口风!还有,刚刚京畿辅军那两个小兵也给我查清楚了,尤其是那个脸儿嫩的,毛儿没长齐话不会说,打眼儿看还是个蛮子长相,从哪冒出来的东西刚得了口饭吃就敢跟咱家作对!趁早想法儿清理干净了。”
“是,是,”小太监连连答应,搀着何利宝进了轿子,恭声道,“您消消气儿,一会儿还得去见总管他们呢,您别和这些小鱼小虾一般见识……”
何利宝冷哼一声,任凭小太监遮下轿帘。
牢内几人余惊犹在,狱首收拾着刑具。
“苏让那边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罢?”季展对付尘道。
后者一愣,低首道:“……不知道。”
“不知道?”季展心感好笑,咂嘴道,“……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认错人了?你这等榆木脑瓜能给主子办事儿?”
“他爹牵赃、赃通宦,和他有何、何干?”付尘皱眉。
季展答道:“这小子日日旷职归家,暗中勾连阉人,现在他爹的事儿结了,被贬入外城,独他一个还在帝京,依他那不安分的个性,定要就此事再生些是非来。工部早已换人更职,你以为他除了再去同他爹一般抱大腿还会有什么别的出路?”
付尘道:“但如果这样,想、想必阉人那处也、也会动手料理的,为何要我们这边将事做、做绝。”
“凡是都等着别人先动手?”季展不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拿同样的招数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