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与美人(173)
没错,是怨气。
纵然姜北慕谈起宝宝生母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但谈秋却能从这份平淡之中感受到几分怨怼,他知道姜北慕还未曾真正放下,他也不知道当日究竟是何情形,毕竟往严重了说,姜北慕的母亲病故,与那女人还是有几分干系的。
抛夫弃子,生母病故。
一夜之间,对于姜北慕而言,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姜北慕显然也知道稚子何其无辜,且又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无法真的置之不顾,便只能少去看他了,请了奶娘照料,自己又偶尔才去简单说两句话,常常是凳子都没坐热便离开了。
宝宝如今能这般依赖姜北慕,谈秋想想还是有些心疼,但他也无法因此而去指责姜北慕。
。。玉岩。。
说来说去,只能叹一句阴差阳错,所遇非人吧。
谈秋与姜北慕一道回了屋子,姜北慕动作轻柔地将宝宝放到小床上,又仔仔细细地给他盖上了小被褥,自己坐在宝宝床边,静静地看着那睡颜片刻,似是有些出神。
“老爷,要睡了么?”谈秋小声道。
姜北慕摇头,“不急。”言罢,姜北慕便起身去衣柜之中取了一份封好的岁钱,悄悄将其塞在了宝宝的枕头底下。待做完这一番动作后,姜北慕目光复杂地轻叹一声,将垂帘放下,将宝宝所在的里屋灯火熄了。
“休息么?”谈秋手上捧着寝衣,看着姜北慕,“明日要去山庄,还得赶路呢。”
姜北慕犹豫一瞬,点头应下。
二人便换了衣服,熄灯入眠了。
谈秋一觉并不安分,梦中不断闪回他从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一会儿是在府中被梅香刁难,大冬天的连炭火都不给,一会儿又是自己在山上狂奔,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几个拿着砍刀的凶徒,谈秋一路没了命地狂奔,仿佛一转头便能看到那明晃晃的大砍刀。
忽然脚下一滞,仿佛被什么绊倒了,谈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犹如飞起来了一般,直直地朝前倒去,落地的一瞬间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转头那凶徒已经高举着砍刀,双目泛着一丝嗜血殷红。
就在那砍刀将要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冷风吹来,那几名凶徒登时爆裂开来,化作数个雪团四散飞去,天地一瞬色变,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地扫来,凛冽寒风几乎吹得谈秋睁不开眼,雪粒如同刀尖般割着他的面颊。
一道尖锐高亢的马匹嘶鸣声响起,一匹壮硕的黑马猛然破开风雪,拉着一个华贵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蹄高高扬起,朝着谈秋踩踏而去——
轰然一声巨响,如同惊雷般在天边炸开,谈秋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做噩梦了?”
黑暗中,姜北慕的声音传来,谈秋深吸一口气,浑身泛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做噩梦发汗的缘故。
“我梦到……”谈秋顿了顿,“好乱,有人要杀我,那马车也要撞我。”
“没事了,都是梦。”
姜北慕的声音一贯低沉醇厚,如金玉相击之声,令人不自觉地便放下心来。
黑暗中,谈秋心脏还跳个不停,几乎快要跃出胸腔,喘了会儿气,身旁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姜北慕侧身朝他这边挪了过来。
不多时,一条有力且肌肉紧实的手臂便轻轻将谈秋圈在怀里,如同筑起了一道世间最为坚实的壁垒,谈秋心跳亦慢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谈秋出了口气,如同那濒死被救回的人一般渴求温暖,侧身埋头钻入了姜北慕的怀里,耳畔听着那有力的心跳。
“现在什么时候了?”谈秋喉口发干,缓过神来后便又有一阵困意泛了上来。
“嘘。”姜北慕低声,“你听。”
谈秋呼吸微微收紧,一瞬间仿佛神魂飞出了体外,黑暗之中所有细微的声响都传入耳中,先是一片寂静,随后慢慢的有好似擂鼓般的声音,却是很远,听不真切,一声响起,总是伴随着第二声仿佛远在天边。
“是新的一年了。”
姜北慕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谈秋耳垂,低沉的嗓音如同梦呓,却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平地惊雷,恍然一声巨响,如同一条俯瞰着苍生的巨龙盘踞着发出一声怒吼,撕裂开这时空,分成新旧两节。
一声响过,便如同雨后春笋,一瞬间,大地上遍是这般震响。
谈秋微微睁开眼,这是新旧交接的伊始,千家万户都出来放爆竹了,借着朦胧的窗纸,黑黢黢的夜空也被那缤纷的烟火照亮。
谈秋还未开口,身旁的姜北慕便摸黑压了上来。
第98章 截道
初一一早,天方蒙蒙亮,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爆竹。
就在整个四方城都沉浸在新春的气氛之中时,姜府却出奇地静。仿佛是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在阵阵爆竹声中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