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望长安(44)
那微凉的果肉碰触着唇瓣的感觉让林初淮一下子回神,下意识的张口将那葡萄含进口中,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再想吐出来却是不大可能了,只能不那么明显的瞪了这人一眼。
偏生这人没看见,见他吃了还准备再剥两颗,林初淮没办法,只得握住他的手示意自己并不想吃。
夏亦峥只得按照他的心意放下了葡萄,可心中却有些惋惜。
投喂长昀,给了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上面二人的互动就这么清晰明显的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谢擎朗声笑着说,“夏公子夫夫二人的感情真是羡煞我等呀。”
夏亦峥同样笑着朝谢擎举杯示意,杯中是林初淮一早便命人备下的温水,光看外在倒是与寻常酒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几乎是能够以假乱真。
“大人谬赞了。”
谢擎虽已任冀州刺史有些年头了,但回京述职的那几次却从不曾与夏亦峥夫夫二人碰过面,是以相见时才会认不出来。
“前厅喧闹,内子喜静加之素来体弱,不知可否请夏夫人寻一安静的居所容他暂且休息片刻。”谢擎这话说的不卑不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故意抬高身侧这人的身份。
“当然。”夏亦峥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
林初淮自是不想离席,该问的都还不曾询问。
可那人却是在桌下偷偷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宽心。
夏亦峥侧过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的说道,“放心,还有我在。”
他边说还看了谢擎身侧的男子一眼,给林初淮使了个眼色。
这个男子怕是也是个突破口才是。
林初淮了然的颔首又叮嘱这人注意身体才离席。
旁人看着只当他二人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怕是分离半刻都舍不得。
林初淮引着那男子往后厢房去,考虑到这人体弱,走的倒是慢。虽说刚刚谢擎的举动令人不喜,但他对这男子本身倒是没什么偏见可言。
快到门口了,林初淮侧身道“谢夫人,请。”
那男子却是淡笑着摇头,眉宇间有着几分郁色“夫人不敢当,奴贱名秦轲,不过是谢大人买回来的一个玩物,说得好听些是妾室,说的难听些却是连下人都不如。您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阿轲便是。”
秦轲,江南名伶,他的名声在上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见身侧的人神色有异,秦轲便也猜到了什么,“您是听说过奴吗?”
“自然,秦轲一曲,人间难闻。对乐曲有些了解的都不应当没听过你的名声。”
闻言,秦轲轻轻的笑了,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只是笑着笑着就咳出了声,听那声音似乎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他掩唇抚着心口喘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手中的巾帕上沾了点点血色,这人的唇畔也鲜艳的骇人。
林初淮的瞳孔猛地一缩,便想要遣人去请大夫,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刚刚还咳得直不起腰的人拦下了,“都是老毛病了,看大夫也没用,缓缓就好了。”
看这人的模样,只怕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病症,怕是心病最是难医,可刚刚看谢擎对这人的宠爱程度,不该如此才是。
而秦轲又敏感的过分,好似能探听旁人的内心一般。这段过往他藏在心中许多年了,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近来经常梦见他还没遇见谢擎之前的时光,那是他久违的快乐。
“夏夫人,不知您可愿意听我讲一段往事。”
若说一开始林初淮对这人还是存了几分可堪利用的心思在,那而今便是真的有几分怜惜眼前的人。
“你说。”
秦轲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努力压制住了翻涌的心绪才开口。
烟花三月正是江南春景最盛之时,漫天飞絮杨柳依依,这本该是才子佳人相遇相知的场景,可他却在那年初春时节遇见了谢擎,从此他的人生再无春至。
那年的谢擎还不曾入仕,就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纨绔子弟。本就出手阔绰更兼人长得是丰神俊朗,几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对象。
他与谢擎的初遇既是巧合却又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当时他已是戏班中的头牌,有次谢家老夫人寿辰本是邀了班主去登台献艺,怎奈何那日班主夫人产娩,实在是抽不开身,便临时决定由他顶上。
他这一开嗓自是惊艳四座,谢擎是个喜欢听戏的,这本没什么。可那日搭戏台子的人许是偷了懒,这唱台搭的不稳险些倒塌伤人,而他则是好巧不巧的正跌入了那人的怀中。
四目相对,不知是谁先芳心暗许。
那日之后,谢擎总是去戏班听戏,回回都要点秦轲亲自给他唱,唱完后共进膳食,游湖赏景那更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