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尘雪(21)
常珩摸了摸它的鬃毛,朝席然介绍:“它是我的坐骑,叫驭风。”
常珩一蹬马镫,转身上了马,朝席然伸出手,示意让他坐在自己身前。
席然握住了他的手,也熟悉地翻身上马,整个人往后靠,恰好窝在他怀里。
常珩轻扯缰绳,驭风便开始朝前跑动起来。
席然在刚刚练习时出了不少薄汗,发丝都贴在了脸上,这下微风一吹,便觉畅快许多。他问常珩:“我们去哪?”
常珩的双臂围着他,牵着缰绳,答道:“记得你刚刚射箭那个地方吗,后面有片小树林,风景挺好的,带你去透透气。”
席然想到自己方才射空的那一箭,只觉好笑,好在他离开时已经大致能找到准头,不会再脱靶了。
跑进小树林后,常珩让驭风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踱步进去。
午后的光透过树枝和枝叶,影影绰绰地投在地上,空无一人的林道上充斥着柔和的光,一时下宛若神迹,一眼望去,只觉心旷神怡。
眼下四处十分静谧,唯有马蹄与泥土发出的踏踏声响,席然靠在常珩怀里,一时什么都不想,只觉惬意。
驭风朝前走了一阵,席然才看见前方有一个湖泊,波光闪烁,柳叶低垂。湖水十分干净,是璀璨的碧绿色,宛若湖面上镶嵌着绿宝石,散发着耀眼的光。
常珩和席然一同下了马,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高大的树木遮住光,树荫下阴凉又舒爽。
驭风走到湖边嚼着地上绿莹莹的草,席然躺下身,微微有些困了,枕着草地开始迷迷糊糊地打盹。常珩也躺了下来,用没受伤的右手给他当靠垫枕着脑袋,在他一旁看着他入睡。
席然醒来时,恰好是黄昏,他发现自己正侧着身子靠在常珩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常珩面朝着他,闭着眼,呼吸轻柔。
黄昏的橙光正好打在常珩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平日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在暖光的衬映下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席然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常珩眼睫毛动了动,他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睛装作同样刚醒的样子。
他坐起身,看着常珩揉了揉脑袋,问:“阿珩,我枕你了的手这么久,酸吗?”
常珩看向他,眼神露出暖意:“还好。”
席然拿起他的手,给他按摩,从胳膊一直细细揉捏到指尖,等到差不多了才松开手。
常珩站起身,拉起席然,跟他说:“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好。”
回去的路上席然依旧靠在常珩怀里,常珩抱着他,忽然问了一句:“阿然,你可有什么事要问我?”
席然一愣,问:“为什么这样说?”
常珩没有答复。
席然还沉浸在下午舒适惬意的余韵之中,迟钝地反应了片刻,才思索常珩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或许早在前几日遇刺之时,他提前顾虑好了自己日后的安危,派遣了他人在暗中保护自己,如此一来,今日他的一举一动常珩都会知晓,即使他提前支开了月白,宋世叔将明月楼清场里里外外保护得严实,但常珩依旧能查到今日他和谁见了面。
电闪雷鸣之间,席然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可能。常珩是故意如此发问,好让自己露出马脚;亦或是他希望自己主动和他袒露心声,求助于他,两人一并寻出当年真相。
——但他凭什么,会相信自己如此信任他?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了自己在丞相府中的回忆,以及他遇刺之事和宋世叔跟他说过的话,他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干脆把一切问题都直接说出,但他还是在片刻的犹豫中否决了自我。
他斟酌着开了口:“你查到刺杀背后的人了吗?”
驭风载着他们慢悠悠地往回程走,黄昏的余晖落在树梢,一切看上去暖洋洋的。
常珩开口:“嗯,如果不出错,是江贵妃那边的人。”
席然心头微震,没想到常珩说出的答案居然与自己的猜测无一,但若是这样,那他……
席然问:“为何?”
常珩沉默片刻,才道:“她有害你之心。”
席然道:“是怕我找出当年的真相吗?”
常珩低头看了他一眼。
席然本想继续发问,“那你和江家可有牵连”,但还是止住了话头。
他差点忘了,他在府中明面上扮演的是不问世事莳花弄草的闲散游子,又怎会了解这么多。
他的心中疑云暗生,常珩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分明他的母亲与当朝最受宠的妃子同为姊妹,都是江家所出,但那晚遇刺时他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究竟……
席然打定主意,打算不再拖沓,过几日便去搜寻资料,完成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