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烛火不足以照亮黑暗,李轩在暗处坐着,初七看不清他的神色,李轩许久没有出声,正在初七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李轩突然一把抓住初七的手。
他的手很凉,初七反握住,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阿秦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最好的朋友手里握着姜国最精锐的军队,举国上下半数的兵力,威名在邻国甚至更胜自己。
“可你身上背着的是李氏江山......”
“朕不是紫微星庇佑的人!这江山是我从阿秦手里抢来的,或者说,是他施舍给我的。”
“可百姓不会在乎谁是紫微星庇佑的人,我们一路南下时你看到了,百姓因你安居乐业,他们将你奉为神明敬仰,你是一个好皇帝。”初七摸着李轩的侧脸,有些心疼。
这些年,李轩变了许多,初七都看在眼里,初遇时,李轩是一个充满江湖气的少年郎,浑身都是棱角,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可苍生的担子太重,他一个人挑的久了,江湖气不见了,棱角也被磨平,整个人沉稳的让初七觉得他像朝堂上承重的柱子。
可李轩不就是撑起姜国的柱子吗?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向秦的猜忌实属正常,可他与向秦的情谊又让他陷入痛苦。
“你替朕写一封书信,让阿秦回来吧,”李轩叹了口气说道。
若是李轩能无情无义,是不是会少了许多痛苦,夜里,李轩躺在初七腿上睡得深沉,初七解开他的发冠发现李轩竟然长了许多白发。
他们在一起真的好多年了。
向老将军的葬礼结束,向秦便进宫将虎符交给了李轩,那是能够操控整个骁骑营的虎符,是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虎符交出去,李轩此时若是对向秦发难,他便一点依仗都没有了。
李轩握着虎符没有推脱,只说暂时收下了,向秦的脸色太差了,他回来奔丧,向亭晚紧跟在他后头,李轩听说他们因为子嗣的事大大出手,好似还闹出了人命,向秦不愿多说,李轩也没多问,安慰了几句便让他们去了。
倒是初七这几日因为此时焦头烂额。
许是流年不利,向将军被私事缠的要死不活时,东海那边又出了事。
倭国人得了西洋人暗中帮助,突袭东海,将陈长锋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将倭国人打了回去,但是陈长锋也殉了国,此时东海驻军,群龙无首。
李轩许久没有在朝堂上发这么大的火了。
“北疆统一,国力上升,朕早就派钦差去各边防耳提面命,加大警惕,小心邻国联手突袭,压制我国,怎么,北疆打了胜仗,其他边防也跟着变成铁桶了?”
初七静静听着李轩将火气发泄出来,陈长锋驻守东海近二十年,从未出过岔子,朝中一时半刻找不出第二个对东海地形了如指掌的将领,而且海上作战与陆地作战不同,稍有不慎,伤亡率便会直线上升。
“此时最紧要的便是派遣新的将领与援军前往东海。”初七握住李轩的手说。
李轩看着一众朝臣顿时头大,他发现了自己执政的的一个纰漏,甚至是致命的缺点,他在位近二十年,重文轻武,或者是,他将重心都放在了民生之上,百姓尚文,导致朝中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武将。
“臣愿意前往东海。”面色憔悴的向秦上前说道。
“混账!你从未参与过一场海上作战的战役,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哪怕是骁骑营,你以为能打得过常年生活在海上的倭国人?”
“骁骑营从前也从未入过沙漠!”
两人头一次在朝堂上寸步不让的争吵起来,说是争吵,其实都是李轩单方面输出,向秦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话,他要去东海。
朝堂吵不出来,向秦便不分昼夜地跟着李轩,就连李轩回养心殿睡觉,他都要在门口守着,李轩还没受不了,初七先受不了了。
向秦的耳朵比狗还灵,夜里初七每每想和李轩做点什么,想起向秦在门口听着,顿时什么兴趣都没有了。
最终,李轩还是同意了。
“这是东海的地图,这是近十年的战报,你带着路上看。”李轩将一摞信件一股脑地塞给向秦,末了,拍拍他的肩说道,“朕不求将倭国打的满地找牙,能跟他们坚持就好,他们耗不起。”
向秦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你去东海,小晚儿可知?”李轩问道。
向秦摇摇头,“我们结束了。”
向秦打过很多仗,每一次都是李轩亲自去送他,每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潇洒的离去,李轩每次都相信他会凯旋而归。
可这一次,向秦转身走的落寞,看着人走远,李轩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