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白风初起(63)

谢献脸靠在暗处,太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伸出手来抚在谢献嘴唇上,然后挑出一个笑,“别害怕。”太子声音放柔,仿佛安慰,“你在这里的日子还很长呢。”

有一种奇妙的被物品化的感觉。谢献浑身一直没有力气,宛若布偶全凭太子摆布,隔一段时间他会被喂一碗液体,那液体入喉全是甜腥,他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干呕的冲动。他总觉得自己大概会死在这里:最开始他只是全身无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极虚乏的感觉,由内慢慢扩散开来。

反省室里的另一把火炬不知何时灭了,太子用两个新的替了两个旧的。而后太子再碰触他,他闻见太子手上的味道。

他似乎是闻过这种味道。应该是…幽深…绵远…

谢献皱眉,抬眼去看面前的太子,“我们在哪儿?”

“当然是太傅府,你忘记了?”那人答他。

谢献本能摇头,“不是…”

那人突然有些恼怒,扯住谢献身后的头发迫他扬起脸来,“哪里不是,你忘了本王一直把你关在这里,本王要把你关到死!”

谢献颤着看向那人,他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但他知道这里古怪。太子是反省室的匆匆过客,他哪里知道,那里门一关上,终年充斥着腐败味道。

虽然埋线太不明显,但谢献在看到那瓶药以后就有一些时间线错乱。

此前他在临海,管景扬叫景扬,叫王爷。

回到京城见到那瓶药以后,他管景扬叫(郡王/二)殿下。

第47章

谢献在被灌一碗甜水的时候呛得厉害。

太子掐着他的下巴把甜腥的液体灌进去,他几乎无法吞咽,强挣开侧过头去咳起来。

正此时头顶那把火又灭了。

太子在他耳边发出极轻的“啧”声,中断了灌水的动作,站起身,把那火把取了下来。

他再蹲下的时候,看见谢献斜瞥的目光落在那个火把上。

谢献察觉到他的眼神,又撇开视线。

“你在想什么?”太子轻轻凑近问他。

“没有、我…我在想…”谢献犹豫发声,“我可以不可以不要喝那碗水…我…”

太子轻笑,放下火把拿起那碗,声音刻意的轻柔,“乖,就最后几次了…”

他把碗送到谢献嘴边,谢献看一眼幽暗室内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又抬眼看一眼太子。太子直直盯着他,眼神藏在阴暗里。

谢献勉强喝一口,腥甜味在嘴里迅速扩散,由内而生的虚乏让他本能的排斥,他忍了一小会,终于还是没忍住,侧身将那一口液体吐在了一边。

太子半跪着直起了身子,谢献几乎能看见那威压的怒气。

谢献没有太多害怕的时间,他立刻被拽住了头发,太子冷声道,“张嘴。”

冰凉凉的碗沿顶在谢献的下唇上,谢献微一侧过头去,立刻被太子一记狠掴在脸上。

那一瞬间,谢献感到的是一阵麻痹,还有太子握过那火把以后带上的气味。

是他知道的味道,幽深,清远,不属于这里的味道,究竟是哪里…

他思绪飘走并没有太远,又立刻被拽回来,太子突然带着轻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给忘了,你现在魂神异处,根本没什么痛感,那我还怕什么。”

正说着太子拿起刚刚被他扔在地上的燃尽的火把,照着谢献就抽下去。

谢献猛地睁开眼。

光线极好的房间,白色绣花的幔帐从床顶一直延伸。

谢献还处于一种朦胧的、极度惊恐的状态,几乎无法移动身体,他极缓慢地将视线由幔帐顶端缓缓移落,看见几乎陌生的床棱,以及几个形容惊喜的人。

“谢先生您醒了,我去给您拿药。”

谢献耳边一阵朦胧,听不清楚,他记不起任何事情,但这陌生感让他不安。他几乎条件反射般地认定这里是太子府、他在养伤——他养过的,从初春到入秋,那时候太子坐在他身边看他吃药,旁边案几上有一束新鲜怒放的桂花。

为什么要放桂花。

为什么要放桂花。

他说不出口、他恨得要命。那仿佛就是他被剥夺一切的嘲讽,提醒他他为数不多想要珍视的人和事,他都无能为力。

侍者端上药来,谢献皱着眉去喝,苦味先在嘴里扩散,然后一股甜腥由身体深处返上来。

那股甜腥伴随着一种异样的战栗,谢献一瞬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侍从再从旁要递给他第二口,谢献撑着手推开。

不能喝。

有个声音在他身体里叫。谢献头又痛起来。他低下头撑着身体,竭尽全力地想要想起一些什么,却忽然看见一双踩着上等皮靴的双脚,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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