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宇低下头,抿紧了不住上扬的唇。
这条路很长,大概也能说很久的话。
“树哥说,小孩才会求着复合,大人都分得干脆利落。”
“嗯。”安明熙应了声,证明自己在听。
“结果他前脚刚夸下海口,后脚就跑去求原谅了……我爹知道树哥和寺卿的事了。”
“……嗯。”
“爹他同意了。”
“好。”
“我也想把我媳妇带回去给他看看。”
安明熙接不上话,连单独的音节都发不出。
花千宇斜眼看着他的背影,又说:“现在这情况,陛下是不是认可我们了?之后陛下对你说了什么吗?”
安明熙摇头,花千宇不知他否定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我要是女人就好了,”花千宇忽然道,“可以给明熙生很多孩子。”
“我喜欢男人。”安明熙回了一句完整的话。
花千宇眼里漏了笑意,说:“是吗?我以为熙哥哥只喜欢千宇。”
“……你是男人。”
大大方方地说“因为喜欢你,所以喜欢男人”不就好了吗?花千宇想。
不过安明熙不坦率的这一点他也爱得心脏怦怦直跳,再看向安明熙视,他甚至觉得二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明熙。”
“嗯。”
“我也是,属于你的一切,我全都喜欢。”
安明熙循花千宇的声音,把手伸去,却在触及其锦衣时把手收回又背在了身后,他回道:“我也是。”
花千宇低头看着他握在后腰的拳,问:“我们的事……陛下既无怪责,我再去提亲如何?”
闻之,安明熙即刻转头看向花千宇,回道:“别!”在瞧见花千宇那一刹那,他的目光便被花千宇的双眼紧紧抓住。
四目相对之时,花千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说:“也许陛下不如你以为的死板,不然你我二人根本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我……”安明熙叹气,“就由我去交涉,你别轻举妄动。”
这下子,花千宇的欢喜便丝毫都藏不住了,如若凑近看,就能发现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刻着“喜欢”。
安明熙眼中的世界因花千宇而鲜艳,一切皆好似发着光,耀眼得令人难以直视。
……
安清玄正在花决明的陪同下于寝殿前漫步。
“朕命不久矣,卿再不吐些体己话,往后就没机会了。”安清玄说道。
花决明不为所动,态度仍是板正:“陛下万福金安,老臣相信陛下必会走在臣后头。”
安清玄长吁一气,笑笑:“朕还以为扮惨对谁都好用呢,不想丞相的固执远超朕想象,就算朕重疾在身……”
安清玄停顿,看着花决明鬓角的白发,他把脸别了过去,捂着嘴道:“丞相还是离朕远些好,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莫从朕这儿染了邪气,晚年都过得不安生。”
花决明只说:“无妨,趁此歇歇。”
“你要真不怕死,朕便让你随朕入土,免得往生之路孑然独行。”他说着,回头观察花决明的反应,看是否把他吓着了,可花决明仍是面不改色:“臣不胜荣幸。”安清玄也看不出他是真的“荣幸”,还是只是因为君命难违。
“和朕葬在一快,你也高兴不起来吧?”
等不到花决明回答,安清玄接着道:“朕怕死,所以赶尽杀绝。可真正到了末路,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倒是身上背负的性命多了,只怕到了地府见了面,再怎么恳求也得不到原谅……”
“陛下是好皇帝。”
“所以?”
“为天下人穷尽一生的真龙天子,不会受刁难。”
“安慰?”安清玄问,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刹那,安清玄的面孔清晰地与二三十年的安清玄重叠,时光似乎只给安清玄添了皱纹和胡须,而他的眼睛和年少时一般干净——花决明眨眼,这一瞬恍若隔世,即刻把他从过去带回了现在。
“兴许是。”花决明回道。
听此,安清玄眼中笑意更浓。
“你我还是好友么?承认了就不必陪葬——你可好好想清楚。”
无言片刻,花决明还是应下了:“是。”
“好!如此,朕走得……也就不那么寂寞。”
安清玄的步子轻松许多,忽而走在了花决明的前头,他说:“我走得早了,你就不必为我挡灾了——长命百岁去吧。”
花决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有宫人走来告知安清玄卫忠良已到殿外,安清玄挥手,示意宫人召卫忠良进殿。
“那么,臣——”
花决明作揖,还未告退,便被安清玄打断:“你留下。”
“是。”
谁都知道卫忠良想来不喜花氏权倾朝野,花决明也不例外,但既然安清玄让他留下,他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