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货色?
这样明显的贬低,即便是自认长相平凡的乐洋听着也有点上火——明明可以用胡语沟通,偏偏还要用汉音对话,说不定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这些胡人大概在大宁呆了好些年,即便口音还在,用词已然本土化。
维克饶有兴趣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带着帷帽的高大男子,而后转头,冲同伴们喊:“急什么?骑那么久了,那两块肉不疼吗!”
喊完话,他眯起眼,试图把乐离忧与在记忆中出现过的人对上号。
维克抬起有力的手摁在乐离忧肩上,这熟悉的动作和触感令乐离忧一阵反胃。乐离忧压下这阵恶心,暗中将袖中短刀拔出。
近在耳边的利器之声惹了乐洋注意,察觉乐离忧动作的乐洋抬手抓住了乐离忧的手臂,低声:“我没事,不要生事。”
乐洋以为乐离忧是想保护他——他自以为徒手撂倒一个大汉不在话下,因而才能淡定观望维克的举动。
乐离忧停下了拔刀的手,怀中的乐洋以及乐洋的手似乎在告诉他,他正经历着实实在在的现实,明白这一点的他复仇的欲望更是高涨。
实在想不破此人面目的维克正欲掀了他的帽裙:“我认识你,或者说你认识我,对吧?”然他话语刚落,乐洋便抱着乐离忧的腰,带着乐离忧转了身,与其换了位置。他面对维克,张开手臂,挡在乐离忧身前,带着僵硬的笑容道:“我家少爷极少出门,公子的外貌又如此突出,若是见过面,奴家不可能不记得。”
“是吗?”维克犹疑。
这样的态度以及这样熟悉的氛围……但这样的身型,自认为记了人就不会忘的维克还真想不起来有谁。
乐离忧透过白帘,隐约瞧见维克的模样,即便景象铺了大块的白,在记忆的加笔下,维克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维克,但却与他记忆中的巨人有所出入。
乐离忧复仇的自信又更足了些,身前的乐洋成了他出刀的唯一阻碍。
乐洋说,不要生事。
为了雪恨,为了斩断梦魇,他可以不要命,但他不能不顾及乐洋——乐洋还要平安回到花千宇身边。
于是乐离忧忍了,即便怒火烧红了眼、厌恶沿着舌面钻出口、恨意从心脏爬往四肢,刀刃还是藏在了刀鞘中。
左手被乐洋的左手碰到的那一刻,乐离忧放松了收紧的五指,让乐洋握住他的手,将他牵起。
手真小,乐离忧想。
手也小,个子也小,这么可爱的人儿却挡在他身前,总是挡在他身前……
渐渐地,比起愤恨,乐离忧感到更多的是悲伤,像是跌入了谷底,连乐洋伸下的手也无法将他拯救。
乐洋没去注意乐离忧手心传出的无力,一心只想带乐离忧从目下的状况中逃走。他对着维克笑笑:“哈哈,那我们先走了,有缘再会。”说完也等不及维克回应,他带着乐离忧转身,才刚跑没十步,拔剑之声传入耳中——
维克拿剑指着两人,挑眉道:“摘了帽子。”
见维克认真了,同伴们骑着马围在了两人身周,挡住两人去路。
不能保证自己能带着乐离忧从四个骑马大汉的围攻中逃脱的乐洋松开了乐离忧的手,再一次挡在乐离忧身前,他带着讨好的笑,对维克道:“公子行行好,我家少爷自幼眼盲,面上也有缺陷,不喜见光——”
维克打断他:“我倒是奇了怪了,看一眼是能让他死吗?”处处避着不给看,显然有问题。
维克的同伴起哄:“再丑也亮出来瞧瞧,男子汉大丈夫,怕个屁啊!”
乐洋叹气:“没办法了,离忧,给他们看吧。”
乐离忧沉默片刻,抬起手,一边解着下颚的绑绳,一边道:“待会,别管我,你逃吧。”
“那你呢?”乐洋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我?”我会杀了他,然后死去。
谁也不能再把他困在笼中。
乐离忧摘了帷帽,一松手,帷帽掉在了地上。
乐离忧说:“我有我要做的事,你别阻碍我。”
瞧着乐离忧的模样,维克先是吃惊,进而转惊为喜,他收起长剑,迈步向乐离忧走来。他瞪着眼,嘴巴却笑得合不拢:“眼盲?缺陷?开什么玩笑?托利亚,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完美——多年风尘也没能染了你纯净啊!我的托利亚。”维克停在距离乐洋一步外的位置,看着乐离忧,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乐洋看向乐离忧,又看看维克,见维克如此热情,乐洋放心了些,笑问:“你们认识啊?”
乐洋方要让出位置给两人叙旧,就想起乐离忧似乎对此人存有敌意。他回头看向乐离忧,而此时的乐离忧已戴上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