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27)
珠花为阮当归做春裳,又另做了一个香囊,阮当归不爱佩戴香囊,却见珠花在做,知晓那是赠予鱼翰林的,他便缠着珠花道:“姐姐这是给我做的香囊吗?”
珠花的动作一滞,而后抬起眼,眼里春雾朦胧:“你平日里不是不爱佩戴这些小物,总嫌繁琐吗?”
阮当归只爱带着那枚玉佩,那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唔。”阮当归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我想要。”
珠花宠溺地看着他:“那我就给你另做个。”
阮当归靠近珠花,珠花今日给他做了枣糕,指尖萦绕着甜腻腻的味道,阮当归一本正经道:“这个香囊是要送给鱼翰林,真便宜了他。”
珠花一脸惊讶地看向他,而后脸上开始发红发烫,阮当归摸了摸鼻尖,沉默半晌道:“鱼翰林虽然无趣了些,但还算可以托付之人。”
珠花咬着下唇,似乎耳畔还回响着那人说过的话语,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她与他心意相通,珠花很早便被送入宫,宫中如履薄冰,处处小心,幸得遇见阮当归,这个把自己看做姐姐的少年,她也全心全意对他好,再然后,梅园初见,那人踏雪而来,便让她失了心神。
她觉得一切都幸福地无法言说,阮当归趴在桌子对面,将手握成拳头,对珠花道:“日后他若欺负了你,你只管寻我,我可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我一直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阮当归正色道。
珠花心绪翻涌,忍不住红了眼眶,阮当归见她要哭,以为自己惹恼了她,正一脸慌张与迷茫时,珠花看向他,真挚地说了一声:“谢谢。”
阮当归一愣,而后歪着脑袋,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日光:“不用谢啊。”
“因为,我是你弟弟啊。”他柔声道。
二月初,草长莺飞,刚下过一场绵绵春雨,天色晴得一览无余,皇上下令,将先皇的皇陵重新修葺一番,先皇当年病重,越过当时的太子,急召林暮舟回宫,传位于他,太子一党自是不甘,先后几番陷林暮舟于危难,是以手足相残,最后太子自刎于东宫,死后尸首也未入皇陵,先皇打下的江山,后辈守着的江山,林暮舟知晓手足相残的痛楚,他也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出现,所以他早早便立了太子,所幸林清惜如他所愿,自幼便沉着冷静,秉性端正,而林清言性格温润,不争不抢。
只是……一想起这一点,林暮舟便皱起了眉头。
林清惜自今年起,便一直有帮皇上批阅些许奏折,而三月中旬,皇陵修葺一新,皇上携皇后贵妃,一起于皇陵拜陵三日,太子监国。
这是林清惜身为太子,第一次监国。
这是身为太子,身为未来储君,才有的权利。
这无异于昭告众人,林清惜的身份与地位,让暗地里的触手都收敛一点。
记得去年春狩,从林子里射出来得了箭,林清惜追查下去,却也最后什么都没有追查到,树欲静而风不止,林清惜被放到万众瞩目的位置,名正言顺,无人抗议。
下了早朝,张剑摸着下巴,一脸奸相,今儿朝堂中,皇上的一番话意有所指,大伙可都瞧见了,大理寺卿的脸色不是很好,在强颜欢笑,他琢磨出其中意味了,转头瞧见吴盛身边围着一群臣子,大都是没站好队或左右摇摆之人,想从吴盛嘴里问出点消息,岂料吴盛一脸严肃:“圣上之意岂能随意揣摩,你我为臣,自当唯圣上马首是瞻,旁的,沾染多不显臊得慌吗?”
围在吴盛身边不乏有资质深厚的老臣,被他所言,面上多少不光彩,便都讪讪而退了。
呵,这莽夫,也尽不怕得罪人,这时吴盛转过头来,恰好与张剑对视,两人皆冷哼一声,将头转过一边。
林清惜监国,不过普普通通的三天,也没出任何岔子,等皇上从皇陵回来后,便经常让林清惜同他一起批阅奏折,偶尔从中指点一二。
林清言渐渐不喜呆在宫里,便常常跑去寻李玟佑,或泛舟临江,或提笔诗赋,或跟着李玟佑学习丹青,李玟佑也算是他半个师傅,又是好友,关系日渐亲近起来。
林清言只盼望着,快点及冠,从皇宫里搬出来,有个自己的府邸,亦或他年封地,远离这俗世尘烟,若他二哥需要他,他便做他的臣子,一切尘埃落定时,或许便不会有这些个烦恼了。
初夏的时候,雨下得疾,江南一带出了水灾,本不严重,朝廷又及时拨款下去,不过中旬时候,开始有灾民出现,大举往城中迁移,且雨季绵绵,梅雨不断,难民多了,下面遮不住了,上面便知晓了。
皇上龙颜大怒,赈灾的白银五十万两,到底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户部尚书张剑首当其冲被问罪,他职责手底下出的这事,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样敏感时期捅出这么大的事,钦差大臣都是装死的榆木疙瘩吗?
张剑跪在殿上,脸色刷白,承受着帝王的怒火,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为他求情,是以所有人都没想到,吴盛会站出来,皇上见是吴盛,到底也给了三分薄面,毕竟这战将的功绩,也是有目共睹。
吴盛道:“臣以为,当今之计,应该再拨款,先安置灾民,至于追查灾款这件事,臣斗胆有一人推荐之。”
“何人?”大殿一片寂静,皇上坐在龙椅上,沉默片刻问道。
“太子殿下。”吴盛一板一眼地回答。
作者有话说:
文笔很烂,权谋啥也不懂,故事比较傻白甜,我用心写,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伏笔埋得差不多了,后面开始第一个支线故事,阮当归之前在江南的故事,吼吼吼,有新人物登场呢。
第44章 故里江南旧曾谙
路边简陋的小茶馆,为炎炎夏日旅途中风尘仆仆的人留有歇息的余地,三两旅客在此喝茶闲聊,店家热情地招待着,气候闷热,但少倾天色便阴沉起来,措不及防地,噼里啪啦的雨便下了起来,众人见怪不怪,毕竟这三伏天,气候如同姑娘家捉摸不定的小性子,说变脸就变脸。
茫茫大雨宛若雨帘,将四方笼罩着,却见雨里跑过两个人来,匆匆忙忙来到檐下,身上多少被雨水打湿,一位公子正轻轻拍着衣裳雨水,几滴晶莹的水滴从他发间滴落,他抬起头来,容貌清冷,鼻梁高挺,似仙君下凡尘。
另一位公子一边哎呀,一边跺脚,身上湿了一半,胡乱地伸出衣袖,将面抹了一把,露出大大的笑来,一双琥珀色的眼里,全然没有被雨打湿的恼火,他腰间的玉佩通透,随着他的动作摇摆。
“这雨倒有些急了。”那二人正是林清惜和阮当归,阮当归一边拧着自己的衣袖,一边站在檐下看暴雨。
林清惜来江南,被任命追查灾款,而江南正是阮当归的故乡,自被陈公公接回京城,弹指间竟已两年半,这是伤心地,也是温柔乡,皇上思酌片刻,便让阮当归和林清惜一同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顾锦,御林军的首领,协同调查。
众人途中遇见一次劫匪,不过被顾锦轻松对付,林清惜心思玲珑,让大队走了官道,他和阮当归则走小道,人分两队,两人走得快着,欲先顾锦一步,到达江南,并暗中探查。
两人接乔装打扮了,穿着粗衣,不那么起眼,无奈长相出众,气质非凡,阮当归本来还建议给面上抹些灰,被林清惜强烈厌恶并拒绝了。
店家开了十几年的店,见过无数人,早就练就一双慧眼识人,他一眼便知来人的不普通。
“客官,喝茶嘛?”店家赶忙凑上前去热情招待。
阮当归和林清惜坐在一张桌椅上,桌面陈旧,林清惜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阮当归却毫不在意。
茶水温热,店家给他们端上来,一碗三文钱,阮当归便饮来解渴,林清惜沉默一会儿,也伸出手,端起粗瓷大碗,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煞是好看。
饮下茶水,苦涩入喉,倒真解了渴。
两人歇息片刻,雨渐渐小了起来,风也止了,阮当归笑着问店家:“店家,有伞吗?我们急着赶路。”
“有的有的,客官。”那店家连连应声,他这小茶馆,总会备着些伞具给来往应急的旅客,说罢,店家去拿雨具,一把朴素而厚重的油纸伞,伞上落了些灰尘,店家有些赫然,“只剩下这一把了,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