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是方才在楼下被云敛冷眼斥退的那几个人。
沈喻风看着他们从客栈大门离开,又侧耳听了一下异常静谧的房间,感到十分奇怪,依照云敛的警觉程度来看,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在房门外,还睡得这般沉。
他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一掌拍开云敛房门,瞬间,一股甜到发腻的异香扑鼻而来。
沈喻风走进去,摸索着找到火石,点亮烛火,来到云敛床边,听着被子里若有若无的低吟声——显然是咬住被子,将声音死死压了下去。
沈喻风忍不住想:“活该!明知自己身体还没恢复,还非要这么招摇过市,显摆财富,被一群地痞无赖下了药。”
他一手秉烛,一手将被子掀开,接着,一张满脸潮红的脸显现出来。
云敛双目紧闭,全身烫若火炉,嘴里不断地呻吟出声,眼角、双颊、脖颈全是染红的情欲,那股浓烈到甜腻的香味充斥在房中,连空气都似乎被这股热气灼伤。
沈喻风诧异了下,急缩回手,不对,这——这哪里是普通迷药?
分明就是市井无赖最喜欢用的那种下三流的春|药!
他目光随意一扫,看到垂挂在床帘外侧的幂篱,突然间,似恍然大悟。
要不是此刻情境过于诡异,他简直要大声笑出来:方才云敛一身白袍在客栈一楼大厅出入,戴着幂篱还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难怪被那群地痞当做了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在他房里下了春|药,欲行不轨。
这人在楼下无理取闹了一场,不仅没达成称心如意的结果,反而引起了一群贼人的惦记,不过也幸好被他撞见,不然这冤家还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意外劫难,沈喻风叹了一声:“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退后几步,将灯烛放在一旁桌上,取过一个瓷茶杯,倒了一点凉水,突然听得身后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
作者有话说:
部/分/删/减/内/容/移/步/微/博“一醉一醒一春秋”,见1月13日微博编辑记录或搜书名
第43章 长安之行(三)
沈喻风避开他的目光,将他重新扶到榻上,道:“你先休息吧。”
他没有等云敛再开口,就直接出了客房。
他沿着木梯下了楼,那客栈老板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他,从柜台下取出一包鼓鼓的布包:“客官,您要的干粮,都给您备好了。”
沈喻风应道:“好。”到后院水井边打了点水,将手上的东西清洗干净,回到一楼大厅,拿起老板为他备下的干粮,见掌柜正低头拨着算盘,他稍稍思忖了下,又从怀里掏出十文钱,“老板,请再给我备一辆马车。”
“好咧。”掌柜的拿了钱,干脆地应了一声,“这就给您办去。”旋即唤了一旁正在擦桌的店小二去后院马厩牵一辆马车到前门。
沈喻风拿着那袋干粮上了楼,准备来拿打包好的行囊,一上楼,就看到云敛站在房门口,长发半挽,一身白色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整个人低着头意兴阑珊,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状况中。云敛看到他上楼,双眼一亮,随即像是察觉自己的眼神过于热切一样,垂下了头。
待沈喻风走过去,他蓦地开口道:“喻风,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喻风径自越过他,淡淡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喻风!”云敛猛一回头叫住他,“你冷静点!六王爷不会因为区区一朵雪灵芝就放过自在城众人的!”
沈喻风正色道:“六王爷不答应,我就去把人抢出来!”
云敛又道:“长安是天下脚下,城内重兵把守,到处都是权贵耳目,你独身一人,没有其他人配合,根本不可能将人抢救出来!”
沈喻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想帮我?”
云敛一顿,很快回道:“我可没这么说。”
沈喻风走回自己房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云敛见他水火不进,道:“喻风,你——你知道的,长安是我云家地界,到时你不管是要救人,还是要打探消息,都少不了云家相助!”
沈喻风头也不回,背对着他,又道:“然后呢?”
云敛听他一直不冷不淡的,不由先急了:“你跟我和好,我就帮你救人!”
他见沈喻风一直没有回身,声音再度放低了些:“其实,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从刚才你帮我……我就知道,我们之间还是有机会的。”
“没必要,”沈喻风摇头道,“你曾经说过,我们终究不是同一路人。”
他进了厢房,动手打点行李,云敛走进去他身边,低声问道:“那本账本,在你手上,对不对?”
沈喻风动作一顿,点头:“是。”
“六王爷权倾朝廷,但未必能在皇都一手遮天,这本记载他诸多罪证的账本,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你要救人,只能从这方面下手。”
“什么意思?”沈喻风终于回头看他。
云敛感受到他的目光再度回到自己身上,这才松了脸色,朝他微微笑道:“王爷再尊贵也只是一个亲王而已,能比皇帝还大吗?”
沈喻风闻言不由一怔。
没错,王爷权势是大,但怎么大也大不过当今圣上,何况他之前也曾听红怜说过,他们兄妹来中原的目的,就是要将六王爷通敌罪证呈现进宫,以将此人扳倒。如今云敛重提此事,令他顿然一悟,仿佛在迷茫中找到了一丝光明曙光。
云敛见他沉思不语,又道:“实不相瞒,我在长安时候,曾与当今圣上见过几次面,你跟我一起去长安,我就带你进宫!”
沈喻风又是一怔。
是啊,能亲眼见到当今皇帝,亲手将账本呈交上去,揭破六王爷罪行,不是比劫狱救人之类的行径更有效吗?
或许——赵凛怀当初将账本托付给他也是这么想的!
赵凛怀知道自己在六王爷接连不断的追杀下,根本没有机会到达见到皇帝,故而将余生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沈喻风身上,希冀着这名有情有义的年轻人能助他达成夙愿,公布罪证,除掉六王爷这个大恶人。
同时,只要将六王爷定罪,就可以将红怜救出来。
他恍然大悟,接着心头一喜,但他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因为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当初正是眼前这人三番几次在自在城闹事,同时阻止他去救赵家兄妹,如今,怎么突然又主动提出帮他救人了?
他没有问出来,只是目光沉沉地看过去。
云敛垂下眼,难得有些支吾:“我,我只是想,想跟你和好,没有其他意思,我暗中带你进宫,六王爷未必会发现是我所为。再说,六王爷留在自在城的手下都死在那山洞里,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会一起回长安。”
沈喻风瞧了他好一会儿,确认他没有撒谎,放下心来,点头:“那好,现在是你想要帮我,而非我求着你帮我。”
“当然,”云敛抬头,定定对上他,“我会向你证明,我才是你最需要的人!”
两人各退一步,就此达成短暂和平,沈喻风嘱咐云敛收拾东西后跟他出发,自己拿了行囊下楼,先一步到大门口等着。
等云敛收拾行李,慢吞吞下了楼,看到眼前的马车,突然眼神一颤,咬牙切齿道:“好啊,竟然连马车都备好了,看来沈庄主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见那位红怜姑娘呢!”
坐在车门前的沈喻风听他忽然阴阳怪气,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马车是在他们谈话前就备下的,他顾念到云敛的身体状况,有心带他一起回云家,才叮嘱掌柜备马。
他知云敛是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径自提起缰绳,道:“爱上不上。”
云敛站在车前,偏过头,冷冷道:“我不上!”
“这马车又不是为我准备的,你要急着去见那姑娘,自己先去就好了!”
沈喻风并不理解他对红怜的恶感从何而来,只是沉声道:“你真的不上?”
云敛对上他眼神,迟疑了一阵,又猛地摇头:“不上!”
“好!”沈喻风跳下车,在云敛惊愕的目光中,直接点住他周身四道大穴,接着将人像鹰捕鸡崽一样抓住后衣领,一把扔进车厢。
“吁——”随后他跳上车门,驾着马车,沿着方家兄弟沿途留下的行迹,扬长而去。
***
等来到长安,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