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39)
他忽然皱起眉头,唐伯豹这句“把路边快冻死的狗牵回家养”,真的没有在影射他是狗吗?
唐伯豹不知道塞北王的心思,飞快地琢磨这事情的始末原委,喘着粗气说:“我想了一圈,最可能做这种事的人是大熙刚来的那个九皇子,此人阴险卑鄙,身上没有半点天潢贵胄的豁达气质。他一到驿站就出了事,是不是蹊跷至极。”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你朝争斗,不知是否有人早就盯上了你的王妃之位,欲将宁儿除之而后快......”唐伯豹对塞北朝堂内外的明争暗斗和种种龃龉如数家珍,说完后不顾寒将军和侍卫总管在场,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现在宁儿中计被骗到这里来,下一步估计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这两人知道内情,留不得了。”
侍卫总管和寒大将军在塞北王身后一左一右像护法一样站着,唐伯豹说得煞有介事,有模有样,已经听得十分入神。没想到这人话锋一转突然就要引火往自己身上烧,当即露出慌张神色。
唐伯豹小心观察塞北王的反应,见他神情不变,马上装出两分调侃的笑意:“我胡诌的,这两位是您的心腹,肱骨之臣。那想必也会一并维护王妃的清誉,否则不是叛主么。”
此言一出,侍卫总管简直要撸袖子上去再抽他一顿。
塞北王自然知道他是在挑拨离间,像是听了段评书一般点评道:“倒是伶牙俐齿,不过雕虫小技。”
唐伯豹不指望他全信,只是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帮殷宁再吹一吹风罢了。
“大王英明,能看出我这些不入流的微末伎俩。这次的闹剧是我一人糊涂筹谋,望大王看在宁儿和两国邦交的份儿上,饶了我那几个蠢笨手下。”唐伯豹第一次向塞北王低了头,“我会亲笔书写我的过错,要杀要剐,如何惩罚,悉听尊便。”
塞北王听他这里已经倒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答复,站起来欲走。
“大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然对您的王妃一直抱有不轨之心,但他从未对我假以辞色。刚才您也看到了,王妃对您忠心耿耿啊!他这个人,愚钝笨拙,古板胆小。可他既然嫁给了你,就一定会对你忠诚,还望大王不要怪罪他。”唐伯豹见他要走,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到临头的恐慌。
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见,他也顾不得什么屈辱丢人,连忙大声喊住对方,想要为殷宁再铺一铺路:“求您给他一点时间,对他耐心一点吧。”
塞北王难掩满脸的得意之色,摆了摆手:“本王要回去安慰王妃了,你就在这里慢慢赎罪吧。”
他赢得宁儿芳心,又打击了自己这个强大的情敌,确实志得意满。唐伯豹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是还疼殷宁,放心之余,忍不住内心酸涩。
宁儿,如果不是表哥要死,怎肯将你拱手于人。
塞北王身躯高大,走路脚下生风,背影里透着一股子狂野风范,很快就带着手下消失在台阶尽头。
牢里重新变得安静,他再次被昏暗光线包裹。
这人粗鲁又野蛮,长相也不美,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人。
宁儿,你瞎了眼啊。
第45章 变装王妃
再说殷宁这边,从大牢回到寝殿的路比来时远了许多似的,且在夜里格外阴森可怖。
除此之外也怕被人发现,待到提心吊胆地走完后吓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殷宁身上的衣衫几乎湿透。
阿风如今在王宫里也有一定地位了,早早地支开了旁人,心惊胆战地站在院子里从门缝往外看。
直到他见身穿下人衣服鬼鬼祟祟的殷宁出现在长街拐角,才终于能够松口气。
“少爷!”阿风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并没有一个活物看到这一幕,将殷宁拉进院子,用力退上了沉重且花样繁复的大门。
殷宁回到寝殿,惊魂甫定地坐在床边,任由阿风将他的发髻拆开。
“少爷这遭出去,可有人注意到,或是碰上过什么人?”阿风将殷宁头上那种塞北宫人统一戴的那种束发用的花色编织带子解下来,担忧地询问道,“尤其是路过议事殿的时候,那边的侍卫可不少。”
殷宁坐着回想,慢慢地也沉住了气:“应该没有。你给我弄来的这身打扮派上了大用处,想必他们就算看到有人经过,也不会想到会是我。”
阿风拍着胸脯,终于露出了笑脸:“那就好,少爷,阿风服侍您把这套衣服脱下来吧。”
殷宁也觉得放松,边和阿风一起解身上的扣子,边看向一旁的铜镜:“这身衣服你从哪里弄来的?我穿着倒也还合身。”
阿风偷笑,将殷宁的布靴脱掉,绕到后头把背后的腰带给他解开:“诶哟我的大少爷,就这还合身呢?这都大一圈,用了三条腰带才把尺寸改的没那么夸张了。”
他将腰带拆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揪起衣领下摆给殷宁看:“您瞧瞧,这上衣、这裤子大太多了。”
殷宁乐呵呵的,也往旁边铜镜里看,没有腰带勒住上衣下摆和裤腰上多余的布料,衣服大得在身上晃晃荡荡的。
“少爷这么穿也好看的很。”阿风将上衣脱下来放到一边,“看着哪里像是快及冠的人啊,简直就是垂髫小儿。”
殷宁用没穿鞋子的脚轻轻踢了他一下,笑骂:“胡说八道什么!”
阿风作势没躲过的样子,揉着屁股憨笑着看殷宁:“少爷,您自己看看镜子,阿风又没说谎。这衣服是一开始的时候侍卫总管命人扔给我穿的,我没穿过,还崭新着呢。”
殷宁点点头:“这尺寸也太大了些,侍卫总管是不是故意为难你?”
这一点阿风自己也想过,若是他穿了不合身的衣服,伺候殷宁的时候手脚不利索打翻了东西,塞北王岂不是要治他的罪?
但是后来塞北王允许他和殷宁穿中原服饰,他并没有穿过这个衣服,何况现在侍卫总管待自己还是蛮好的。
这样乱加以揣测,难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便笑着对殷宁说:“哪儿能呢,塞北宫人少爷也见了,个个人高马大,说不定这已经是最小的一件呢。”
殷宁好笑地摇摇头,但忽然又抓住阿风的手,有些忧心地问:“刚才你在这守着,有没有看到人到寝殿来过,塞北王回来过么?”
阿风长出一口气,抓住他的手宽慰道:“少爷放心,大王并未回来,这会儿谁都没来过,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咳咳!”
塞北王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屋里主仆俩瞬间吓得抱头鼠窜。
“少少少少少爷!”阿风瞪大了眼睛,手里拿着想要给殷宁换上的正常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殷宁只穿着里衣,塞北宫人的裤子还没有脱。只是塞北王步伐坚定,脚步声渐渐逼近,压迫感淹没了两人,一时间均动弹不得。
因此塞北王转进内殿时,就看到殷宁上面只着雪白的单薄中衣,露出小片胸膛。而下面则穿着塞北王宫里宫人的粗布短打裤子,并绑着裤腿。
一旁的阿风手里还拿着一条腰带和与之相配的宫人外衣。
塞北王一步步走近两人,在地上一堆衣服前停下脚步。
他轻轻用靴子的前端踢了踢刚才被阿风掉在地上的衣服,看着殷宁的脸难辨喜怒,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风跪伏在地,拼命地思索说辞。
殷宁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急中生智,在阿风手里拿过那件粗布上衣,从容地在塞北王面前穿上。
“大王,你看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第46章 疼不疼
殷宁说话的时候塞北王跨过了地上那堆衣服,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
一双眼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扫视一番,那目光让殷宁无端生出自己未着一物、赤身裸体坦陈人前的错觉。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殷宁边用眼神示意阿风出去,待寝殿大门被关上后再看塞北王的眼神,本来就不多的勇气被吓得荡然无存。
“宁儿这样穿,甚是好看。”塞北王嘴角抿着,单看那表情像是无动于衷、然而满眼火热。他骤然伸出手来抵在殷宁的喉结上,顺着散开的衣襟边缘往下滑去。
他自幼习剑,其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久而久之,征战中伤口和鲜血造就指腹的粗糙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