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46)
归雁楼人齐声答道:“是!”
柳溪桥悄悄道:“我给你写的稿里没有最后一句。”
沈岩钊道:“我知道,我自己加的,比较符合我的一贯的风格。”
文十九摇着扇子得意道:“不急,山门的机关他们都破不了。”
疏影等楼内管事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嘚瑟,输赢忍不住道:“副楼主,大秋天的,扇扇子不冷吗?”
文十九一拍掌心:“嗨,你们不懂,一想到我终于可以揍武林盟那群傻逼我就热血沸腾,他娘的在我耳朵边默默叨叨两个月了不说人话,我就想抽这群龟儿子了!”
疏影只觉得惨不忍睹,摸摸抬袖子遮住脸,不忍心看发疯的副楼主。
山门机关有三重,第一重是箭阵,武林盟带头的带着人一路冲归雁楼大门,当脚踩在一块普普通通的青石台阶上时,四面八方射出密不透风的羽箭。武林盟中人纷纷乱舞刀剑抵挡,奈何箭太多,又猝不及防,打头阵的不断惨叫,剩下的人拼了命往前冲,折损了不少人后,终于到了半山腰。
这下为首的不敢随意踩了,拿着兵器探路,戳一步走一步,前面都还算平稳,直到他听见一声断喝,不知从何处忽然杀出一队归雁楼人,冲进武林盟众人中就开始大杀四方。归雁楼武功走轻灵路线,片叶不沾身,他们也不恋战,能杀就杀,不能杀就骚扰一圈转身就跑。如此一来归雁楼的人仗着轻功身法没什么伤亡,武林盟又多了不少躺在地上嚎哭的。
安盟主一听,连门都没进去就没了一般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怒喝道:“留下一队人守在山下,剩下的和我走!”
有了安盟主,后面机关倒是没困住什么人,眼看山门在望,忽然听见沈岩钊的笑声:“有失远迎啊,安副盟主。”
安盟主听那个副字很是不舒服,冷冷道:“归雁楼还不束手就擒?”
沈岩钊气定神闲笑道:“以你一家之言,想定归雁楼之罪?你见七大家八大派有谁站在你这边吗?”
安盟主喝道:“无需多言,给我攻上去!”
杀声震天,归雁楼大门洞开,疏影等堂主率领众门人执兵器迎战。三位楼主站在后面纵览全局,文十九伸着脖子往下看,急的直跺脚。柳溪桥和沈岩钊同时看向他。他咳了咳,整了整衣襟,重新站好,扇起扇子。
柳溪桥被他扇的直冷,沈岩钊道:“你若想下去就去。小心安全。”
文十九喜道:“得令!”转身就往下面跑,盯着这几个月以来天天来归雁楼和他阴阳怪气绵里藏刀的几个人就一剑刺过去。
沈岩钊见战局有些胶着,便对柳溪桥低声道:“按照你的计划来。”
柳溪桥点点头,抬手横笛,吹出一首曲子。
他爹给他娘写的那首。音律一出,内力不高的直接口吐鲜血,而此时武林盟忽生事端,有两方人同时高喊起来,一方喊:“我等愿向归雁楼投诚!武林盟不仁已久!说是给我们残花酒,但其实他自己都没有!空口哄我们的!”
另一方喊:“武林盟昨夜暗中商量,等归雁楼到了,第一件事就是灭了我们这群帮他们的门派!老子不和你们混了!”
柳溪桥听出第二个喊话的人的声音,眉微微一皱,继而竟然笑了。
武林盟之人忽然就被同伴捅了一刀,一片混乱下,分不清是敌是友,竟连自己人也不过信任。
安盟主怒吼道:“放屁!我何时说过!”
有人回道:“你敢指天发誓吗?!”
安盟主一口气没提起来:“给我杀了这些叛徒!”
他身边的武林盟人苦战:“谁是叛徒啊?”
沈岩钊看了眼柳溪桥,笑道:“你猜对了,你们两个倒是很有默契。”
他一整衣袍:“走吧,我们也去,不能辜负楚教主的深情厚谊。”
安盟主见沈岩钊,怒从心头起,分外眼红,一剑刺过来,沈岩钊侧身闪过,一掌挥出,两人缠斗起来。柳溪桥匆匆跃到混在武林盟中的苍舒教领头的身前:“萧——越兄。”
萧郎一边击退一人,一边对柳溪桥道:“柳兄与教主真是心有灵犀。”
柳溪桥低声道:“你们的人怎么分辨?”
萧郎道:“衣摆绣花,绣着海棠的是我们的人。你们的人呢?”
柳溪桥道:“头巾上有一抹红色痕迹的是我们的人。”
萧郎一转身道:“我通知我们的人,你通知你们的人。”
柳溪桥应下,飞快命人私下传开,他一回头看见沈岩钊和安盟主激战正酣,正想过去帮忙掠阵,却听见身后人一声断喝:“哪里走。”
柳溪桥反手横笛,挡住来者一击,那人使双剑,双剑劈头砍来,柳溪桥目光一凝,以极快速度抬起手臂,玉笛架上双剑,同时右腿向前一别,剑客蓦然失去平衡,向左歪去。柳溪桥借着剑客的倾斜的力,左手撤笛,飞快按上剑客右肩,纵身一跳,翻到了剑客的身后。
剑客站稳后,第一反应就是矮身一滚,谁知柳溪桥玉笛一舞,欺身上前,玉笛向剑锋挥去。剑客只觉得虎口一震,玉笛毫发无损,双剑竟齐齐断了。
剑客失了武器,挥拳肉搏,柳溪桥向后一仰,抬腿去踢,将那人的手臂踢开后,左手轻轻按地,一个鹞子翻身站稳,双掌趁着那人空门大开的空挡拍出。那人瞬间口吐鲜血,向后摔去,晕倒在地。
柳溪桥整了整衣襟,抬头一望,只见安盟主和沈岩钊仍在缠斗,不过安盟主明显落了下风。
他刚要上前,便听见有人喊道:“诸位要不要试试我们门派独门毒药!”
柳溪桥一怔,随后听见一声惨叫,有人踉跄倒地:“这什么,这是什么!我的内力呢?”
与此同时,萧郎跃到柳溪桥身侧:“一丛花令还是有用的。此战归雁楼必胜,柳兄不必担心了。”
文十九那边如愿以偿把天天来死缠烂打的武林盟使者打个半死,他晃悠着来到柳溪桥身边,吓了一大跳:“这不是越长离吗?你们门派不是在家吗?”
萧郎嘘了一声,小声道:“偷偷潜进来帮你们的。”
文十九了然点点头,也一起看向沈岩钊:“嘿大师兄这一招不错,你看那个安盟主挂彩了吧。”
柳溪桥道:“只是时间问题,安盟主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沈岩钊用的兵器在江湖上并不常见,倒是战场上到处都有。他用的是一柄马槊,舞起来时仿佛能听见边疆的朔风,和玉门关上的琵琶曲。
欲饮琵琶马上催。
沈岩钊横槊,挡下安盟主强弩之末的一剑,一脚踢翻他。文十九上前飞快将安盟主绑住,大声喝道:“谁还敢动?!”
武林盟的众人本就伤亡惨重,归雁楼还好,多少留手,但是和苍舒教对上的,非死即重伤,早就没了什么战意,见此纷纷扔下兵器,认输了。
疏影指挥着门人们抬来一桶桶水,泼在地面上,血迹溶在水中,蜿蜒而下,沈岩钊立槊站在阶上,下令道:“先把归雁楼的伤员归拢到医堂。清点伤亡人数,至于武林盟的人嘛……”
文十九拿扇子挡住嘴,凑过去低声道:“卖个好,没死的也象征性救救。”
柳溪桥听闻归雁楼没什么大伤亡,心里终于放下,早晨天空阴云密布,此时竟然晴了。他看着空中的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身向沈岩钊拜道:“大师兄,既然此间事了,我当去赴约了。”
沈岩钊笑了笑,他扶起柳溪桥:“去吧,归雁楼一直在你身后,什么都不用担心。”
柳溪桥点点头,他向着云雾深处走去。有亭立于云雾中,两侧古树落叶纷纷,一片落叶甚至堆成了毯子,每一步踏上去,都能听见清脆的碎叶声。枫叶如火,那是相思的颜色。
有琴声悠悠传来。柳溪桥一步一步向琴声方向走去。
枫林亭中,有黑发黑衣的男子背对着他抚琴,黑衣如墨摊在红黄二色的落叶上,衣摆上绣着一枝杏花。
柳溪桥站在他不远处道:“听弦,我来了。”
楚听弦道:“你来做什么?”
柳溪桥温柔笑道:“我来和你走,生则共天涯海角,亡则共碧落黄泉。”
琴声一停,楚听弦缓缓起身,回头看向柳溪桥。
柳溪桥白衣胜雪,翡翠簪发,指间带着红色宝石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