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36)
柳溪桥笑道:“先不说他家的父母,林雾好歹是个青年,倒也不至于被欺负吧?”
易轻尘道:“表哥你来这想必是已经见过林雾了,你看得出吧,他没有武功。”
柳溪桥用扇子抵住自己的下巴:“这确实。”
易轻尘神秘兮兮道:“来欺负他们家的,是武林人士。我就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到我们同尘剑派头上了。”
柳溪桥道:“我倒是知道。”
易轻尘嗯了一声,柳溪桥冷笑道:“武林盟。”
柳溪桥和楚听弦拉着易轻尘直接从后门进了林雾家,老人家那屋子已经熄了灯,林雾独自坐在灯下,正对着一张纸发呆。
他看着那张泛黄的纸,竟落下泪来。他房间窗子留了半扇,柳溪桥看在眼里,沉思一瞬,便叫易轻尘上去敲门。
易轻尘轻轻扣了三声门,柳溪桥看见林雾瞬间抹去脸上的泪水,直起腰打开了门。
他见易轻尘先是笑着喊了声:“易少侠。”随即看见柳溪桥的时候,他向后退了一步,明显警惕起来:“你是白天见过的……柳少侠?”
易轻尘伸脖子看了眼隔壁屋:“进屋说,进屋说,别打扰老人家休息。”
四个人围坐在一盏烛灯前,红烛替人流泪,天月不照人间。所有人都不说话,光影明灭间,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易轻尘实在憋不住,小心翼翼问:“我们这种氛围,是要密谋推翻武林盟吗?”
柳溪桥轻咳一声:“林公子,我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残花酒对你爹毫无益处。”
林雾冷冷道:“你不想给,自然这么说。”
柳溪桥扇开扇子,轻轻摇着:“残花酒是能使人内功提升,若此人已经没了任何内力,何来提升?残花酒做不到无中生有。”
他看林雾没什么表情,倒也不在乎继续道:“我本感你深情孝义,来提醒你一句,武林盟也没打算真的给你残花酒,不过是拿你威胁我罢了。”
林雾勾了下嘴角,却全无笑意,仿佛只是随便做个表情:“我知道,但是这是他爹的执念,他没了三年了,他爹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我总得帮他做点什么。”
楚听弦忽然道:“你做什么他也感觉不到。”
林雾道:“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能拿到残花酒?”楚听弦道,“武林盟自己都抢不过来,你替他们平白出头,最后空手而回,被当成傻子耍,你还觉得自己很感天动地么?”
柳溪桥摆摆手,对暴怒而起的林雾道:“武林盟就算真的有残花酒,也不会给你,打发你太容易了,你不会武功,若是缠的紧了,他要了你的性命,你又能找谁?”
林雾硬邦邦地说:“江湖人士不杀平民。”
柳溪桥淡淡道:“那是守规矩的,武林盟里有些人做事连魔教都不如。不然我何必和他们翻脸?再说他们暗地里偷偷来杀你,你防得了么?”
林雾站着,他们坐着,易轻尘已经不敢说话,柳溪桥神色淡然,楚听弦冷若冰霜,一时间林雾的手有些抖。他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抹去留下的一滴汗:“就算如此,我也没退路了,我若是现在说不要了,那我死的更快。”
柳溪桥道:“我可以送你们去归雁楼。”
林雾苦笑:“我听说过,是武林第一大派吧?但是若是找一个人你送去归雁楼一个,那归雁楼不是会人满为患么?”
柳溪桥道:“你若不想去归雁楼,老人家之子是同尘剑派的弟子,同尘剑派也会愿意保护你们。”
林雾道:“我知道,但是护得了一时,又怎能护得了一世。按你所说,武林盟那些人不讲道义,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即便是同尘剑派也有疏忽的时候,我必须照顾好二位老人,三位请回吧,我可以届时尽量不说话,其余的,恕我实在难以办到。无论结局如何,残花酒我都不要了,如何?”
柳溪桥回身看了眼楚听弦,楚听弦挑了挑眉,两人起身,柳溪桥道:“如此也好,那在下别过,明日再见。”
易轻尘也恹恹地站起来:“林兄,若是有难处,同尘剑派找我。”
说罢三人一同离开。
夜风一吹,酷暑消去些许,柳溪桥拍了拍易轻尘的肩:“想什么呢?”
易轻尘长叹一声:“我就是觉得林雾有点……偏执了。”
“那又能如何?”柳溪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
易轻尘紧了紧自己因为□□而松动的发带:“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我这一路真倒霉,我之前去江西玩,同行的兄弟中了一种毒,莫名其妙武功尽失浑身无力。现在被送回自己门派了。我先是好友半路跑路,又看见同门师兄弟家里这样——你们俩看我干什么?”
楚听弦直直看他:“你朋友是被谁下的毒?苍舒教么?”
“啊?”易轻尘想了想,“不是苍舒教,是一个老头,阴恻恻的,不过那老头身体也不怎么好的样子,是惹了我朋友没打过才下的毒。当地人说那老头是多年前来这的,拜入了一个道观,一直在道观里呆着,毒听说叫花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柳溪桥低声道:“难不成是凌楠?”
“居然在江西。”楚听弦凝声道,“难怪这么多年没消息,躲得够远啊。”
柳溪桥道:“你先联络手下去江西看看吧,别让他跑了。”
楚听弦嗯了一声:“你先带易少侠回客栈。”
柳溪桥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快去吧。”
待楚听弦走远了,易轻尘好奇问道:“楚大哥哪个门派的啊,武功不错啊。”
柳溪桥温柔地回答:“苍舒教主,别往外说。”说罢飘然而去,留下易轻尘呆立原地,木然想:我他娘的再也不出来历练了,姥爷打死我我也不出门。
第二天柳溪桥还得去和武林盟扯皮,这天回来柳溪桥神色明显阴暗了不少,他坐下喝了口茶:“明天怕就要撕破脸皮了,这才三天时间。之前和二师兄打太极打烦了,这次狗急跳墙,与其等他们咄咄逼人,我想不如我先发制人。”
楚听弦道:“我陪你去。”
柳溪桥刚说了声不必,楚听弦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便让我见见世面。”
柳溪桥笑出声:“那好,明天就让你见识下归雁楼打武林盟的场面。”
到晋城的第三日这魔教教主一马当先带着归雁楼弟子,跟着归雁楼老三浩浩荡荡招摇过市的场景可不多见。柳溪桥与他并辔而行,小声道:“你到时候不要一言不合就嘲讽他们,也不要一气之下拔刀相向,因为这是我要做的事,别抢我的活。”
“放心。”楚听弦回到,“我正好见识下这百年难遇的场景。”
柳溪桥一笑,想过去亲热一下,奈何身后一排人,只能道貌岸然地坐直。向前一看,已能看见武林盟租下的宅子。
柳溪桥面色一正,他整个人沉下来,没了往日的潇洒温柔,平添几分锋芒。
众人进了院子,大厅之中,武林盟副盟主和一位长老端坐其中,林雾低着头坐在角落,四周都是些带剑的武林盟中人,四下无声,只有副盟主喝茶的声音。
柳溪桥一进门,副盟主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也未起身,长老道:“柳少侠请坐。”
柳溪桥和楚听弦坐下,柳溪桥打量了眼四周:“若非知道这是武林盟,我还以为是哪处县衙准备升堂呢。”
副盟主呵呵一笑:“这样方显我武林盟的威严。”
“但不知武林盟威严有了还想要些什么?”柳溪桥眉目如画,只是神色冷淡,他唇边仍是带笑,“残花酒?恕归雁楼实在拿不出,苍舒第一份残花酒送给了武林盟,只给了不到一盅给归雁楼用来研究毒性药性,为何如今又向归雁楼索要?”
长老摸着胡子:“非是武林盟想要,乃是为了感林雾孝子难为罢了,归雁楼一向与人和善,为何就不能通融一下?”
柳溪桥道:“归雁楼不会无中生有,之前那一点用于验毒,现在已经没了,要么武林盟将自己那份赠给林雾,要么您看谁有就去求谁。林雾既然孝顺,天下有残花酒之人那么多,他自可去夺。武林盟看不过也可帮忙,只是你们觉得落了个抢人东西的罪名不好听,所以来就逼归雁楼去做?”
说着柳溪桥一拍桌子喝道:“还是诸位想要残花酒是假,想要明烛天南是真?堂堂武林盟做些下作手段,利用老人和手无寸铁之人来逼归雁楼?归雁楼不屑残花酒,武林盟倒是喜欢得紧,自掌门师兄离家后,日日前去归雁楼骚扰,盟内为争夺残花酒内讧不断,难怪始终成了不了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