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22)
楚听弦漠然扯出自己的衣服:“说什么?”
候如海讪笑:“哎呀你看这事非同小可,你得亲自部署下不是?具体——”
“具体计划早就布置好了,这件事完全是按照我们预想进行的。”楚听弦靠在地牢门前,“你是想说你当初没认真听,还说想说现在没能力做?右护法当腻了?”
候如海瞬间噎住,萧郎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你就赶紧问。”
候如海小心翼翼得仿佛一只伸爪子去勾小鱼干的猫:“您和柳少侠是不是有点什么?”
楚听弦嗤笑一声:“干卿何事。”
候如海立马站直:“我觉得教主夫人此职非柳少侠莫属!”
萧郎在他身后笑的有些直不起腰,随后他似想到什么,对楚听弦道:“教主,苍舒这件事你要如何解释?”
“他猜得差不多了。”楚听弦冷冷道,“你们有时间议论我俩,没时间干活是吧。”
萧郎清了清嗓子,拉着候如海往外走:“这就去这就去,教主您快去看看柳少侠吧。”
楚听弦看了眼这唯一一个是识情知趣的属下,深觉苍舒这种全员不靠谱的魔教现在还没被武林盟灭掉,纯粹靠他自己,花移影和萧郎撑着。
不幸的教主回到自己房间,发觉先有人来了。
韩旗坐在窗前的矮凳上,正和柳溪桥说些什么。
老人眼眶有些红:“我来钱塘是因为侄儿,我侄儿说接我来住几天,我想着他难为他有这份孝心,就跟你爷爷告了假,你爷爷说路途遥远,怕有危险,还特意让我把你当初给我的令牌带上。本来我是打算自己走的,后来听说赵林也要来钱塘,我就想着要是俩人一起走,你爷爷就不用担心了,而且赵林他会武功,多少能互相照应。赵林一开始还不愿意,是你爷爷吩咐说结伴才不情不愿地带上我,谁知我最后反而成了累赘,害了二少爷你。”
“韩叔。”柳溪桥轻轻拍拍他的手,“这与你何干,你就算不来,我得知家中有人有难也得去救。你花甲之龄还受了这么多罪,就别多想了,好好养养伤。”
楚听弦在门外道:“老先生,罪魁祸首还没抓到,你最好留在此处,若是实在想去您亲人家中,倒也可以,我会派人护送你,并且在周围暗中保护。”
韩旗闻声马上起身作揖道:“大侠,多谢大侠相救。”
楚听弦走进来,轻轻一扶老人,随即收手:“我不过是你家少爷朋友罢了,不是什么大侠。孤鸿没有多余的房间,但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别庄,我的属下都住在那里,老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到那处暂住,待事态平息,便有人送你去享天伦之乐。”
韩旗有些为难看了看柳溪桥,柳溪桥靠在软枕上,面色苍白,眼神倒是一如既往柔和:“韩叔,你便去别庄暂住吧,这里会兵荒马乱一阵子,你不会武功年纪又大,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韩旗点了点头,上前给柳溪桥掖了掖被子:“那我就不留在这里碍事了,少爷伤好后,回长安住一阵子吧,太爷和老爷都很想你。老夫人和夫人也念叨你好几次。”
柳溪桥笑着应下,韩旗便跟着下人出去休息了。楚听弦拿过一盏灯,放在床头:“鞭伤晚上的药还没上。”
柳溪桥散开里衣衣襟,楚听弦轻柔地将药膏仔细涂好,两人肌肤相触,虽楚听弦动作并无狎昵之感,但难免有些异样。
柳溪桥正有些分神边听楚听弦道:“怎么没睡一会?”
柳溪桥回身笑道:“本就不算什么重伤,之前只是中毒才有些虚弱,现在服下解药,虽内力没有回来,但是力气有了些,所以坐一会。”
楚听弦淡淡笑了下,收起药膏:“天色已晚,休息吧。”
柳溪桥:“你住哪?”
楚听弦道:“你之前住的榻。”
柳溪桥欲言又止,见楚听弦起身,忽然道:“你这床这么宽大,不如都睡床上吧。”
楚听弦动作一停,看向他:“怎么忽然这么说。”
柳溪桥尴尬咳了一声:“那个榻实着不舒服。”
楚听弦回头望了一眼那榻:“那你怎么之前不和我说。”说罢反应过来,柳溪桥自觉打扰,定然不会挑三拣四。
他的床确实不小,都可勉强睡三人,他重新坐下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不自在。”
柳溪桥笑道:“都是男子,能有什么,况且花前辈不是要你照顾我么,这样倒也方便。”
楚听弦二话不说,转身洗漱完,干脆利落熄了灯,往床上一躺。
一时间各自休息,雅雀无声。
楚听弦想着今天种种,一时没睡着,回过神时听见身侧有声音,知道柳溪桥也没睡,便起身凑近低声道:“伤口疼?”
柳溪桥轻声回道:“没有,只是睡不着罢了。”
楚听弦沉吟片刻,起身点上红烛后,重新坐回床上,扶起柳溪桥:“既然都睡不着,不如坐起来聊聊天吧。”
第13章 一丛花令
柳溪桥靠在软枕上,楚听弦坐在他旁边,红烛滴泪点点,茶花香悠悠地传进屋内。楚听弦先开了口:“既然不是伤口疼,那睡不着想必是因为想事情了,在想什么?”
柳溪桥被他说中心事,只是他脑内混乱,一会想的是赵林之事,一会想的是苍舒与归雁。
想着想着脑海里还会出现一个人的脸和声音。
现在那个人就在他身侧。
柳溪桥定了定神,觉得如今情况,还轮不到他雪月风花:“没想什么。”
“若是想那个叫赵林的人,大可不必。白首相知犹按剑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楚听弦语气平淡道,“更何况不是有个韩旗对你好么?”
柳溪桥笑道:“想不到劳烦你救我,还要劳烦你开解我。”
“如果你觉得我去救你是劳烦我了,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楚听弦看着他,“第一,我很少有能放在心上的人,如今有了一个,不想失去。我去救你,理所应当。”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又因太过直白而显得暧昧。把柳溪桥一肚子话全按了回去,他徒劳想开口,却有心里没底。
楚听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有些隐秘而暗自涌动的情绪?
楚听弦停了停又道:“第二,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只可惜是用你受伤换来的,得不偿失。”
柳溪桥:“嗯?”
楚听弦转头看向他,一向的冷漠神情,只是眼神颇为复杂:“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楚听弦和楚问箫虽有父母,却没受过一天爹娘养育。
他娘是苍舒教的魔女,妖娆狠毒,他爹是一位颇有些名气的正道少侠——当年是二十来岁的少侠,现在已经是明日黄花不知道在哪了。
本就是妖女和为色相所迷的伪君子的露水情缘,结果没想到珠胎暗结,剩下个楚听弦,当时苍舒教主是听烟雨的师父,见楚听弦根骨好,就留了下来。彼时听烟雨和花移影也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小孩子对婴儿都天生好奇,两个孩子就经常跑去看婴儿。
孩子亲妈是不管的,教主也是觉得这孩子适合练武,长大后可能会是一名好杀手罢了,也没打算怎么养,所以还在襁褓中的楚听弦是听烟雨和花移影小心翼翼喂羊奶洗尿布带大的。那时候花移影翻着书给小娃娃起名字,连表字都事先想好了。听烟雨愁眉苦脸道:“姓什么啊?”
花移影把诗书放到楚听弦面前,楚听弦懵懵懂懂翻开,手按上去,花移影看到他按在一句“暮霭沉沉楚天阔”上。
那边姓楚吧。
教主虽然没心思管孩子,但是很器重自己的大徒弟,听烟雨就跑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他师父找了个奶娘帮忙带孩子。
他师父没办法,终于找个温厚的女子带楚听弦一阵,后来楚听弦会走了,就摇摇摆摆跟着听烟雨和花移影,他们二人习武练剑,楚听弦就趴在一旁看着,看累了就睡,晚上回去花移影会抱着他送回自己的小摇篮里。
一开始是当弟弟养,后来听烟雨二人十六岁时,可以出师了。而楚听弦还是个小童子,听烟雨戳了戳花移影:“我觉得不像是弟弟,像是咱俩儿子。”
花移影是苍舒教第一神医的单传弟子,虽然比不得少主听烟雨,但是地位也不低,他琢磨了下,第一次觉得发小说的有道理,两人一商量,跑去跟教主说,要收他做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