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刃(70)
燕洛不耐地皱了皱眉,一摆手道:“你说的容易,如今楚言等人已生怀疑,岂会轻易放过这茬?”
白华立刻说道:“只要白华死在长青就可以了!”
他说的那么快,语调那么镇定,神情那么自然……好像根本不是在谈论自己的性命,而是在说“家中没有茶叶了么,那我喝白水就可以了”。
以至于燕洛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含义。
白华微笑了笑,眼神居然很干净,倒映着刚从云间冒出来的一点月色:“白华一死,线索便断,主人再离开中原,偌大个南疆处处深山毒虫,楚言他们能往哪里追查去?”
燕洛沉默了。
半晌,他才声音低沉地道:“……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问你,我今日若退回南疆,还要等多久才能报仇?”
“至少两年,至多五年,主人大业定成。”白华肯定地回答,接着,他郑重地向黑袍人跪下,“接应的人,白华已经备好,就在这郊外往东五里之地,请主人快走。”
“……”燕洛盯了他一会儿,“你当真不随我走了?你……当真要死在这里?”
白华展颜便笑,脸颊满足地微红:“主人舍不得华儿吗?”
燕洛阴沉地将眉毛一拧,白华便乖巧地收了笑容,伏下头道:“是。”
夜色中,他纤细漂亮的身影,此时显得有些哀伤,有些寂寞。
“方才是我玩笑……白华本该是无情无心的毒物,却有幸得见主人,识得人间情爱滋味,此生已无憾,主人无须挂念。”
黑袍人又沉默了几息,他看着白华镇定自若的神色,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既然如此……好,随你罢。”
不远处的树后,墨刃的眼神沉了一沉。
……绝不能让他走。
若是任由这黑袍被南疆的人接走,后果无异于放虎归山。
主上筹谋了那么久,只待今朝雪恨。如今眼见大事将成,却叫自己眼睁睁看着一切的罪魁祸首逃走……这种事,他做不到。
墨刃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全身的骨肉都绷紧到极致,眼神越来越锐利,呼吸却愈加地悠沉。
出手吗?
执剑之人,剑出无悔。
此时,此地,他要出剑吗?
白华小幅度地颔首,脸上重新浮现甜美的笑容,口中却说出诀别的话语:“华儿拜别主人。待事成之日,只求主人莫忘了华儿。”
说罢,他又忽然垂下头,长睫在眼下扫出一块阴影,脸上虽还是笑着,看起来却多少有些楚楚可怜。
墨刃紧握剑柄的手指不动,沉冷目光快速扫过这一带荒林。
两个盟主府的高手……擅使毒物的白华……功力胜于他的燕洛……
以及五里之外的巫咸教的接应,人数与武功如何俱不知。
事发突然,他无法留下详细的路标,九重殿的人再快,应该也没法现在就找到这里来。
这个状况下,一旦出剑,他必死无疑。而就算抛开生死,他也没有把握和燕洛以命换命——更大的可能,是直接刺杀失败,毙命此地……
忽而,墨刃迅速飞旋的思绪一顿。
他忽而觉得很奇怪,很荒诞。
——为什么,他居然在考虑自己会不会死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
在这种状况下,在这种一念之差就是放虎归山的状况下,他到底是怎么死,是成功和燕洛以命换命还是白白送命……
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眼前似乎又闪过那夜楚言因醉生梦死之毒而呛出的血,殷红而温热,在掌心里一点点冷下去。
此时此地,他除了全力出剑、以命相博,难道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吗?
当然没有。
墨刃的眼底平静了下来,紧握剑柄的手指,也微微放松了。
没有什么是值得犹豫的,就在这里,他要杀了燕洛;
杀不死燕洛,他就拿命来拖,能多拖一刻是一刻,最好拖到九重殿来人再咽气。
好像也有那么千分之一个瞬息的时间,他脑中似乎浮现出四个字。
他不知道是哪四个字,可能是“一生一世”,可能是“孤心悦你”,又或许是仅仅片刻前主上亲笔的“过来见孤”。
墨刃并不知道是哪四个字,直到很多年以后回忆,也没能想起来。
因为那字,才浮现了个轮廓,还没来得及真正在他脑海中成型,就被杀手的本能利落斩断——
执剑者,出剑之前,心中不当有杂念。
作者有话要说:楚言要疯了:你关键时候能想起我中毒吐的血想不起来我给你掏心窝子(注:字面意义)飙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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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快来啦,终于能把当年的缺憾补上,挺感慨的。晚上突然想叨叨两句,就当预支一点完结感言吧(别慌,其实离完结还有一小阵子。
夏尽秋来,雪落又融,明年春风会吹开九重殿下山外的梨花。
来看这个故事最后的大结局吧
…
……不是要拖到现实意义的明年才写完的意思!!
…
……最后!!激情给隔壁新崽《黎明沉眠》求点预收!!是一直想写的帝帅cp+未来星际,再多点收藏最近就能开了,开文之后大概会再来喊一次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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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他的剑
“好。我会记得你。”燕洛深深看了白华一眼,转过身去。
黑袍教主似乎略有迟疑,但总算是背对着那个深爱他的白衣少年,往前迈出了一步。
一阵风吹过。
树叶猛地开始摆动,如异兽呜鸣,泄出一丝隐藏的剑意。
——机会转瞬即逝!电光火石间,锐刃滑出玄色剑鞘。
一闪一念,漆黑的剑身无声息地在苍茫夜色中隐去形体。
这柄天生的暗杀之剑,快如驰电,幻如鬼魅,将弥散着寂静的暗夜从中撕裂。
燕洛的脚步骤然一停,瞳孔紧缩,回头勃然大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眼前剑光。
霎那间风雷涌动,两道人影交错。血光遮眼,几滴殷红飞溅而起,落在了长长的杂草上。
夜雾如海,流云遮月。
“呃……咳!”
燕洛双目怒睁,单膝压地。他的左肩上剑刃深埋,血迹快速晕染开来。
而一柄袖剑从他的右袖中滑出,艰难地架住了本应刺向他命门的剑。
墨刃冷静的眉眼埋在暗色里,他双足踏在树干之上,整个人借力悬空。
刚刚那一剑之力,内劲外劲皆足,直接将燕洛压得半跪下来,也无疑重创了他。
但终究……没能一击毙命。
对于隐忍潜伏的杀手来说,最有把握的向来都是第一击。拔剑出鞘却未能取敌人性命,几乎便是失败了一半。
“主人!!”
白华惊恐的尖叫声远远传来,燕洛吃痛地怒吼一声,手中发狠加力,袖剑与长剑迸出细碎的火星,“该死!你是什么人!?”
墨刃没有任何迟疑,手腕一转将“墨”拔出,带起一串鲜血。
他脚下一点,人已经退开几丈,却是拦在了燕洛要去的前方。横剑于前,冷冷对燕洛道:“杀你的人。”
“——何方宵小,安敢造次!”
那两个盟主府的来人被这惊天一剑吓得冒了一身冷汗,齐齐怒喝一声,飞身剑指墨刃而来。
墨刃早就候着这两人出手,此刻将剑一抬就迎了上去,身形仿佛消融在长夜里。
燕洛得了口喘息,压着肩膀站起来,兜帽无声掉落。
他一把推开哭着扑上来,伸手欲捂他肩上伤口的的白华,咬牙切齿道,“白华!你这个废物,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主人,我……华儿大意了……”
白华眼眶通红,阴狠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墨刃……主人,他怕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此人留不得了。”
他说着从袖口摸出一支小巧的信号箭,临到要放出却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