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天下 王不见王(28)
青年小声道:“自那以后草民一直在寻找恩公,希望能报答救命之恩,今日在城里偶然瞧见,草民本想给恩公磕个头,却撵不上马,只好一路追随至此,正好遇到刚才一幕。草民惶恐,不知恩公竟是当朝天子,还望皇上恕罪!”
“恩,懂得知恩图报,不错。”唐龙很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石青,寒关人士。”
“看你身手不错,以前练过?”
“学过两年,上不得台面。”
唐龙点点头,偶然瞧见那人垂在一侧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还有不少血迹,“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无碍。报了皇上的大恩草民心愿已了,这就告退了。”说罢便连磕了几个响头,拿起丢在一边的宝剑打算离开了。
唐龙一想,前方驿站不知道距这里还有多远,他身上带着伤能挺到那里吗?何况这人刚救了自己一命,就这么让他走了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人身手这么好,若是留在身边岂不是大有用处?想到此,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么好的身手埋没江湖岂不可惜?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留在朕的身边吧。”
石青先是一愣,继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数个响头。
玄风想要劝阻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抗旨,只好先行作罢,问道:“皇上,是否继续前往猎场?”
“还猎个屁,就你这一身的血腥味儿进了林子还不得把狼招来,回宫回宫!”
皇上高高兴兴的出宫狩猎,结果没到半天就浩浩荡荡的回来了。去时只有玄风玄雨明里陪同,回来竟是大批的人马,再见皇上脸色难看,马车也是凌乱不堪,匆匆赶到宫门口迎接的廖真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依旧对他不理不睬,当他空气一般瞅都没瞅他一眼,銮驾进了宫门就直奔永圣宫去了。玄风趁机向廖真禀报了前因后果,廖真心道:皇上今年怕是八字犯冲,以后还是别让他出宫了。
“可有问出幕后主使?”
玄风摇头,“不过从身手上看应该是江湖人士,奴才推测,很有可能是邪--教的人。”
“你确定?”
“那刺客说过一句,奉我主之命,奴才只是以此推测,不敢确定。”
“派些人再去检验一下尸首,务必确定那些人的身份。”
“是!”
末了,玄风又告诉了廖真一件事,“皇上带回来一个人!”
这个人廖真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当时只是吩咐手下带他去医治,身体好了之后叫人给了他几两银子就让他离开了。面倒是见过一次,当时石青打听过恩人的情况,廖真半个字没透露挥了下手便打发他走了。
这段时间皇上一共就出宫两次,两次还都被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给赶上了,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让此人留在宫里,难道是看上了他的身手?“派人查查他的底细!”
“属下已经吩咐人去了。”
廖真点了点头,“皇上要救他,那就送他去太医院,未查清身份之前不许让他和皇上单独接触。”
“属下明白!”
石青的伤并不重,只是位置不太好,差点伤到手筋,血流了不少。
听说人在太医院医治唐龙也就没再多问,直到他伤口痊愈了才将他招至永圣宫,当场封了一个六品带刀护卫。石青大喜过望,指天立誓,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此事廖真自然极力反对,石青来路不明,可他的底细又很干净,身家也很清白,毫无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他是可疑之人。不过根据经验,偏偏正是这种毫无破绽的底细才是最可疑的。
可惜皇上死活不听劝,一意孤行偏要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嘴皮子磨破了他也不肯收回旨意。
唐龙自然懒得与他争辩,他爱说什么就让他说,从始至终一个字不应。谁让自己是皇上,一言九鼎谁敢公开忤逆,任凭你气的跳脚又如何!
廖真惊觉,自那件事之后皇上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了。打也好骂也好,那才是一个人表达愤怒的正确方式,可皇上的表达方式竟是冷漠,对于这种方式廖真至今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
天色已经黑了,焕然一新的石青雕像一样的站在门口。御前六品带刀护卫,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荣誉他竟然手到擒来。只凭这一点又岂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可以办到的!
廖真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捏了一下,沉声道:“将你留下是为了让皇上高兴,你若敢对皇上有任何不轨之心,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石青望着他的背影默默的调整好絮乱的内息,抬起手一看,刚刚愈合的伤口竟已崩裂,鲜血蜿蜒而下。心中暗道:此人内功深不可测!
一门之隔的大殿里,唐龙清清楚楚的将廖真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也是一番好意,也知道他看人的眼光很准。
冷漠可以看做是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但有时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当某些事无法得到生成的理由和处理的方法时,逃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石青!”
“皇上有何吩咐?”
“身体好了吗?”
石青连忙抱拳道:“谢皇上惦记,属下已经全好了。”
“那好!”唐龙从怀里取出一个纸条递给他,“朕听说皇城外有一个叫恩济庄的地方,那里是太监的专属墓地,你出宫走一趟,按照上面的名字给朕找一个人的墓,把碑文全抄下来,一字不落!”
“是!属下即刻去办!”
“记住,小心行事,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唐龙目送他离去,心中暗道:只要懂得驾驽之术,无论什么人都有用武之地!廖真,这句话可是你教我的!
玄风,玄雨,石青这三个人,其中玄风对廖真忠心耿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背叛倒戈。而玄雨,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似乎已经慢慢倒向了自己,这种倒向不能说是易主,他只是极力做好所有属于自己的工作,不再做任何监视的行动,属于中立。当然,他毕竟曾是廖真的心腹,在没有公开表示投向自己时还是不得不防。而这个石青,来路不明,(对于这种不确定的因素,自然要时刻留在身边看着才保险。)暂时可以将他定为另外一股势力。由此也就造成了三方三派互相监视互相制衡,从而形成了一个十分稳固的三角形。
而自己就可以在这个三角形形成的空间里尽情的自由活动。
匆匆而去的石青根本不会料到,自己一入皇宫便被无情的卷进了各种麻烦之中,自此再无脱身的可能。而且咱们这位皇上用起人来那可是毫不客气的,第一个指派给他的任务便是旁人谈之色变的诡地。
说起恩济庄,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它在皇城之外不远,一个荒凉的小山头便是了。那里原本有个小小的村落,百年前因为水源枯竭的原因居民全部都搬走了,成了一片荒芜之地。落魄的村落后方不远处有一片坟地,原本都是村人各家的祖坟,后因活人逐渐搬走死人坟头却越来越多而逐渐形成了一片规模较大的坟场。
若只是坟场那就算了,几十年前有个拾荒的老人流落至此,无意中在一片塌陷的山洼下发现了一大片白骨,从而被人发现这里竟有一个不知何年何月的万人坑。
一时间闹鬼的传言四散而起,百姓对这里避之不及,竟连各家祖坟都被迁走了大半。朝廷偏偏不忌讳什么鬼怪传言,为了善加利用竟把宦官的坟场迁到了此处,结果搞得这个地方阴气越来越重。莫说是晚上,就连大白天的时候也少有人来,即使绕两座山的远路走也没人愿意从这里路过。
半夜三更子时,石青孤身一人,茂密的林子里绕了许久许久。越往深处走越寂静,偶尔有几只老鸦带着粗劣的嘶鸣声凌空飞去,总是会把人吓的一个激灵。
石青接连被吓了几次,脸都白了,捂着心口暗道:皇上的俸禄果然不是好拿的!
别看他行走江湖多年,生死攸关的大场面见过无数,可眼下不一样,这里可是万人坑,怨气太重了,光是靠近就能感觉到死气弥漫,更别说身临其境,还要在一大片墓碑里面找到其中一个,还要把碑文原原本本的抄下来,难度可想而知。不,这可不是难度的问题,而是胆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