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13)

兰渐苏呆了少顷,但觉寒光从天上漏下,刹那想起今天的日子,即刻身体后弹倒地,迅疾打了个滚。

滚过之处,哐哐飞下数枚梅花镖,屋瓦糙脆裂响,一钩冷光直冲而下,向他刺去。

兰渐苏攀着墙壁飞上屋梁,闪避过刺来的数剑。女人的剑法快急狠稳,倘若不是昏暗中有剑光飞烁,兰渐苏定避无可避,顷刻死在她的剑下。

兰渐苏扒下一块柜门,咬破手指,蘸血在上面仓促画了道符文,向女人扔去:“又是你,你到底为什么杀我?”

“受人指使。”女杀手一剑刺破柜门板,门板却倏然变成一条三头蛇,缠住她的剑身,蛇头朝她吐信攻去。

兰渐苏问:“受谁指使?”

女杀手:“不知道。”微一使内劲,剑上的蛇顷刻被剑气斩成数段,落地后变回数块碎裂的木板。

兰渐苏人已不在屋内,只余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每月初一到初七不杀我?”

女杀手听出声音自瓦上来,轻身飞出屋顶破开的那个洞。诚恳地回答:“每月总有几日不便。”

兰渐苏一改方才之色,淡定自若侧躺在青瓦上,手蜷成拳撑着脸,仿佛特意等候女杀手上来。他貌似悠闲等死,藏在身后的手却抓着一个贴符小人,待女杀手再攻上来,他便将这小人甩出去,小人即刻会变成一个战斗傀儡,杀她个措手不及。

不料女杀手上了屋顶后,站立不动,明月之前挺拔得像棵高山松树,仪态从定。

“你很厉害,能在守卫森严的王爷宅邸里自由来去,还跟着我浈幽京城两地跑。是北落十七门的人?要杀我的人给你多少钱,我成倍给你,你去把他给我杀了。”兰渐苏分她的心,小人在手里捏得紧紧,一颗心几乎跳到喉咙口。

“这坏规矩,我不会做。”女杀手说,“再者,我不杀你,还是会有别人杀你。”

女杀手虽然身手了得,但眼神不太好,还有一点夜盲。加之北落十七门的杀手每天只工作半个时辰,超出时间便等下次再来,因此几个月来一直未能杀掉棘手的兰渐苏。也算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污点。

兰渐苏看她迟迟不拿剑刺来,疑道:“怎么又不动?”

女杀手冰冷的脸沉寂良久:“失敬。突然提前不方便。”

兰渐苏:“……”

收剑回身,女杀手若无其事,轻功飞离,潇潇洒洒扔下一句:“在下改日再来。”

兰渐苏的小人准备了个空虚寂寞冷,万分不甘心地跳站起来,冲她的身影大喊:“你下次来我也不一定有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能不能今天解决清楚,你们古人没这个观念吗?!”

女杀手仿若未听,劲影飒飒消融在月色中。

兰渐苏眼神逐渐郁闷,把小人掷在瓦上:“shit!”被刺杀者,还得照顾杀手的时间,他绝对世间仅有。

第10章 相爷报恩全家灭门

京中景菱湖中,一座金粉剔彩的仙绘楼阁,坐落在一方碧蓝莹透,嶙峋俏丽的奇艳湖石上。参天古树盘根楼阁后,垂下婆娑飘摇的须根,须根四周香粉飞曳,铺开一道奇特的香气,蔓延进湖心楼的窗扉。舟子在岸上撑竿候客,一面破得冒絮的蒲扇,扇得枯敝的脸仍不住冒油。

此时来了一位服色贵丽的客人,舟子们争相要为其摆渡,张出芦柴棒似的手,要接客人上船。

兰渐苏在这一众苦相的舟子中打量了一圈,最终跳上那位最老弱的舟子的船:“到湖心楼那里去。”

舟子“哎”了声,褐色污烂的袖子抹一把额上油汗,挥起船篙,撑着水中青石,向湖心楼缓缓荡去。

轻舟靠岸,兰渐苏放下两锭银子,向那舟子道谢,而后轻身跳上岸。舟子撑篙欲离,临行前轻舟在水上打了个回旋,又转身来提醒兰渐苏:“公子,今日小的见有白喇国人进了这座湖心楼,听闻白喇国人擅媚惑之术,只消看着他们的眼睛半会儿就会离魂失心,待醒转过来,身上银两已被抢劫一空。小的建议公子进去后小心为妙,少与白喇国人接触。”

兰渐苏听言疑想:沈评绿分明在信中说他包下了整座湖心楼,怎么还会有白喇国的人进来?准是这位舟子看走了眼。

兰渐苏遂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谢过舟子,而后走入湖心楼。

湖心楼三层高,楼内清香淡雅,简饰雅贵。三楼望湖台上,沈评绿端坐案前,抚着一张九霄环佩琴,霁青纱袖在弦上轻轻扫过,弦韵激起茶杯中的涟漪。

沈评绿抬起眸,眼瞳被翠绿宝湖映成淡青:“二爷,你来了。”

兰渐苏问道:“相爷约我来此,可是施友恭的案子有了定音?”

沈评绿神色黯然,摇了摇头:“皇上本已下令将施老贼处斩,奈何施老贼的妹妹慎娘娘知悉此事,让三皇子前去向皇上求情。”三皇子未到及冠之年,宴会之日与母妃待在寝宫中,本不该知晓这事,“那日皇上正于宣策殿中议事,三皇子踉踉跄跄地跌进门来,抱住皇上的腿哭啼,眼泪泅湿了皇上一条龙裤。皇上悯其幼小,心下动容,便饶去了施贼的命,改为将他发配乌苏里。”

兰渐苏低声喃喃:“乌苏里地处极北,气候恶劣,这年代又没暖气供暖,那个施老贼脑满肠肥的,到那里岂不是比死还痛苦?”

沈评绿问:“二爷在说什么?”

“说皇上好狠的心。”兰渐苏用脚勾出条凳子坐下,“明面上是给三弟的舅舅一条活路,抚了三弟的心,实则叫施友恭生不如死。我猜,皇上这旨意下来,慎妃娘娘又要哭着去求皇上索性斩了施大人了。”

沈评绿浅笑道:“不可言君事。”

“好,不谈君事。”兰渐苏收住声,嗅了一鼻楼外飞来的浓郁香粉。

沈评绿叫侍从收去古琴,倒好一杯庐山云雾,两指推到兰渐苏面前:“二爷路苦,此茶敬你。”

兰渐苏捧起茶一饮而尽。茶水醇厚不寡淡,饮罢口中绕萦兰花香:“近来看京城好热闹,相爷可知发生何事了?”

沈评绿提壶换水,又沏一茶:“白喇国这几年与大沣交好,最近送来一位公主,要与大沣和亲。近些日子,宫里宫外都在筹备喜事。”

“和亲?圣上要娶她做新妃?”

新茶沏好,沈评绿为兰渐苏面前的空杯添入热茶。兰渐苏在茶面上呵出一圈雾气,脸笼在弥漫雾气中,但觉鼻尖均是兰香。饮了一口,兰渐苏听沈评绿道:“是太子殿下。”

兰渐苏临头匆忙收住口,没让含着的那口茶水喷出来。囫囵咽下这口茶,他咳了两声,微惊:“太子要娶妃?”

沈评绿点头。对兰渐苏过惊的反应不解:“太子成年已久,早该到了娶妃之龄。”

“但他与那白喇国女子素不相识,这就娶了去做老婆?”

“世人不都如此?”

兰渐苏默顿:“是。”

这个年代的人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结婚就像抽盲盒,新的婚夜,新的惊喜。兰渐苏本还想就势宣扬一下恋爱自由,话到唇边,又说不出口。那个年代普遍也就是相亲时见了个脸,本质还是抽盲盒。宣扬得没底气了。

不知是什么茶,越喝越渴。听闻庐山云雾茶喝了两颊生津,兰渐苏却喝得逐渐口干舌燥,身体里好像有一条小火苗在窜。

“这天气,真热。”兰渐苏望向栏外,碧波上盛着这场造苦世人的烈夏,蝉响在他耳旁拉出一条锯线。说起白喇国,兰渐苏又想起一事:“我方才听撑舟的先生说,有白喇国的人进了这座湖心楼。但我进楼后除了丞相便再没看见其他人。”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兰渐苏说,“还想是他看走了眼。”

“舟子并没看走眼。”沈评绿倾壶添茶,青黄水注从壶嘴里泄出,注满薄胎瓷白的茶杯。茶杯上的花纹忽变了样,旋做一团浆糊。

兰渐苏定睛细看,又见杯上花纹全无变化,是自己花眼走神。

“真的有白喇国的人进来?”兰渐苏左右顾盼,“为何我没瞧见?”头一活动,便陡地发痛,整个烈夏沉砸在他脑上似。

“二爷待会就能看见了。”沈评绿搁壶在桌,碰出一响。

兰渐苏但觉眼前所见之景,生出双影,再合一,再生双影,模糊了去,沈评绿的脸混在重影中。一面绿湖越放越大,越逼越近。他埋在模糊的青绿中,最终变作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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