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大人, 大人,大人不好了——!”
李洪英差点咬到小妾的舌头, 大怒:“不长眼的东西!如此慌张,天塌了还是怎地!”
那下人满脸惊慌失措:“大人大人,有人闯府衙啊大人!”
李洪英闻言又惊又怒,一把把小妾从膝上甩了下去,此刻也顾不上怜香惜玉:“是谁这么不长眼?!”
“大人您快去吧!”下人满脸苦色,“府衙前面都乱成一团了!”
李洪英披上官衣外氅,怒气冲冲地朝前府衙走去,又让下人去把轮休的衙役都叫到前面去撑场面:“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狗胆包天!”
他脚步匆匆,从后院行至前府,刚转过去,便看见一袭红衣坐在他才能坐的城主椅子上,肺都要气炸了,怒道:“何等狂徒竟敢在公堂之上放肆?!”
喊着喊着,脚步都加快了,快走了几步后看到这位狂徒,却是一愣。
那人一身红衣,浑身湿漉漉的,衣衫是湿的,脸上也带着未干的水渍,但这又分明未损他摄人的容貌气度,李洪英一心爱娇娥,看着他,还下意识地想如此一张脸若是长在女子身上,该是何等的倾城绝世!
李洪英收回了心神,如今他是怒比惊多,指着堂上的人便怒喝:“无耻狂徒,还不给本官滚下来!”
那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双脚竟搭上了公堂的红木桌子!
李洪英险些气撅过去,对衙役吹胡子瞪眼:“你们还干看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他给我弄下来?!”
还没等衙役们拎着刀上前,便听那红衣人阴恻恻道:“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李洪英方才怒气冲脑,未曾多想,如今见这狂徒毫无惧色,甚至还敢阴阳怪气,心里不免一突突,莫非这人来头不小?!
金子晚却不管他的一脸惊疑,面色沉沉:“我看李大人衣衫不整从后衙过来,怎么着,在温柔乡里磋磨呢?”
李洪英闻言更是心里打怵。
他也是个刚愎自用,不知天高地厚的,先皇在世的时候未曾禁过卖官鬻爵,他便是家中有几个闲钱,买了个村官做着,他又是个惯会溜须拍马的,靠着不入流的手段升了个城官,虽然是个偏远的海天城,但海天城地理位置不错,临着海,风调雨顺的时候靠收税也能赚点钱,舒服着呢。这也使得他坐井观天,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海月府的知府,又自恃海天城偏远不会有大人物屈尊前来,日子可谓过的是如鱼得水,哪里见到过这个架势。
转念一想,虽然眉目间仍带着怒意,但仍强行把怒气压了下来,上前一步努力心平气和:“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擅闯府衙?”
金子晚缓缓道:“九万里,金子晚。”
只不过六个字,却宛如千斤坠一般,李洪英大惊失色,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金、金、金督主!”
他回想起自己方才怒极口不择言的时候说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这样起码还有一条活路,连忙伏低做小:“金督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多、多有得罪,还望督主海涵呐!”
他心里惴惴不安,若是皇上亲自来,他都不会这样惧怕,左右他是为了皇上选秀,是为皇上办事。但若是金子晚,事情便不可同日而语了!全天下都知道,金子晚不只是普通的权臣,更是天子近人,甚至枕边人!给皇上选秀的事,若是被他知晓,怕是要发作自己!
他越想越一身冷汗,嗫嚅道:“不知金督主,因何事莅临……?”
金子晚不答,反问他:“你可知我为何浑身湿透?”
李洪英皱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迟疑道:“下官不知。”
金子晚轻轻笑了,声音轻柔:“因为我去救被你送上送上秀船的人了。”
他瞬间翻脸,伸手拿起桌上的惊堂木劈头盖脸地就往李洪英身上砸去:“畜生!谁给你的狗胆将良家女子送上船的?!如今船倾覆爆炸了,你几条狗命够还的?!”
李洪英闻言大骇,瘫坐在地。
秀船倾覆爆炸了?!
金子晚越说越气,怒极:“皇上从登基起始,从未贪恋女色,连京城世家女子都不青睐,你真以为你这儿人杰地灵了不成?!若是你为了邀功谄媚自作主张,我必将你押到闹市千刀万剐以祭亡魂!”
李洪英两股战战,脑袋嗡嗡作响,猛然听到了自作主张四个字,慌忙又直起身子:“金督主,金督主,下官不是自作主张啊!下官,下官——下官有圣上下发的圣旨啊!”
圣旨?
金子晚瞳孔紧缩。
陆铎玉按捺不住,呛声:“胡说八道!皇上怎可能给你一个偏远小城的城官下圣旨,还是如此荒谬的选秀?你若是为了推卸责任胡乱攀咬,罪加一等!”
李洪英哪里敢,这可是如今的救命稻草,他膝行两步:“下官不敢胡说,下官收到的是真的圣旨,上面还盖着玺印呢!”
陆铎玉还要再说什么,金子晚伸手制止了他,他看着李洪英,神色沉沉:“你去将圣旨取来,若是你有一字虚假,我便就地诛杀你。”
他面容艳丽又冷肃:“九万里设立便是为了惩贪官杀污吏,你大可一试。”
李洪英被他吓的汗毛耸立,立刻便站起来去后衙找圣旨,金子晚微一偏头,陆铎玉便跟着他一道去,虽说谅他也不敢,但也免得他耍花招。
顾照鸿却没被他吓到,站在一旁,蹙眉:“圣旨?”
金子晚摇头:“断不可能,盛溪云心机深沉,却是个好皇帝,不会如此对他的百姓子民。”
金子晚虽然衣衫内里被顾照鸿烘干,但看上去仍是湿漉漉的,他一向不喜束发,长发一向都是披散着或是松松地,低垂着扎起一束,方才一通折腾,如今头发粘在了一起,搭在脸侧,墨发漆黑,越发显得他面色如玉。
顾照鸿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那厢,陆铎玉跟着李洪英回到他的书房,那名小妾娇笑着迎了上来,语气酥软地喊了一句老爷,这一句更是让李洪英的冷汗直冒,连忙把她拨到了一边去,那小妾见状也不敢吭声,只是见李洪英身后跟着陆铎玉,便多看了眼这俊俏儿郎几眼。
陆铎玉倚着门边看李洪英翻箱倒柜地找圣旨,过了一会儿顶着满头的汗拿着一张明黄色的绢纸出来了,颤巍巍地递给他。
陆铎玉皱起眉,伸手拿过来打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第66章
去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 陆铎玉便大踏步地回来了,李洪英跟在他身后,边走便擦着额头的汗。
“督主!”
陆铎玉手里拿着明黄色的绢布,正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颜色, 金子晚眼尖, 看到便皱了眉。
难不成还真有圣旨?
陆铎玉踏进衙门, 将绢布递给金子晚,脸色变幻莫测:“这……”
金子晚未打开, 只是见陆铎玉的反应便觉得不对, 接过绢布一看,也不禁震住。
这绢布的纹路,材质, 乃至做工,都与真正的圣旨所差无遗!
更不要提……
金子晚将目光放到绢布的左下方,那地方有一方玺印。
金子晚是熟悉玺印的,甚至说比盛溪云还熟悉都不过分。毕竟皇帝不会多注意玉玺, 但旁人会。盛溪云在夺嫡的时候他们九皇子一派就曾打过玉玺的主意,趁着先皇病重诸事不明,短暂的“借”了玉玺打压了大皇子,也就是前太子一派, 而这个趁着月黑风高舍得一身剐去深宫内院“借”玉玺的死士,自然是他金子晚。
他看过去,心下一惊。
这分明是玉玺的玺印!
他与盛溪云从小长到大,纵使知道他心机深沉薄情寡义,但也明白, 盛溪云因为他母妃之事对男女情爱一向兴致缺缺,又素来不屑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除非得了失心疯,否则他绝不可能作出如此荒谬绝伦的事,但这封圣旨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让他又是迷惑不解又是恼怒心惊,半晌,才咬牙道:“这封所谓的‘圣旨’,我自会查验个水落石出。在此之前,你便在后院里好生思过罢!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异心,我便立刻要了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