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鸿扬眉:“流樺楼。”
顾照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金子晚所谓何意!霎时间心里惊奇,世间竟有如此凑巧之事?
“哦对,流樺楼, ”金子晚恍然大悟,笑着问赫连箫,“赫连公子可有去看看?”
赫连箫喉咙滚动了一下,连忙否认:“不曾, 不曾。”
“那可真是遗憾,或许是我认错人了。”金子晚轻飘飘道。
赫连箫呼出一口气,可金子晚下一个动作却令他瞳孔紧缩,整个人竟是忘了畏惧一般站了起来!
金子晚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簪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可惜, 我还以为这玉簪的另一个主人,是赫连公子呢。”
赫连箫站起来, 失声:“这簪子——你怎么——”
金子晚看了看那簪子上刻着的洞箫和花,在手里翻了两下便塞回了袖子里:“无事,既然赫连公子都未曾去过流樺楼,那必然是我认错人了,算是金某叨扰了,赫连公子这便请吧。”
逐客之意溢于言表。
刚才还巴不得赶紧走的赫连箫现在的脚却像被粘在了地上,固执地看着金子晚:“金督主,那簪子——”
金子晚抬眼看他,眉眼锋锐:“我让你滚,没听见吗?”
赫连箫见他动怒,虽然有百般不愿,但也无法,只得慢腾腾地走到了门口,伸手打开了门,下一刻还是转过了身来:“金督主,这簪子的主人如今在——”
金子晚看着他,眼底满是冷意:“滚。”
赫连箫无法,转身走了。
门关上以后,顾照鸿轻声问:“你在试探他?”
金子晚看着那枚簪子上刻着的洞箫和牡丹,摇摇头:“能看出来他确实对花娘有情,且余情未了。但他骨子里太过懦弱,既没有反抗得了与礼部侍郎之女成婚,也不敢鼓足勇气反抗我要我说出花娘的下落。”
金子晚道:“即使赫连箫并不是主动辜负花娘,但也不值得可怜。”
他故意给赫连箫留了选择的空间,他主动坦陈了身份,若是赫连箫真心爱重花娘,是完全可以拿着金子晚作为官场中人还出入这等风月场所作为把柄与他谈条件要花娘的下落的,但他没有。
顾照鸿手里把玩着被他喝光了的茶杯:“你打算告知他花娘的事么?”
“没想好,”金子晚道,“花娘想要他知道的是她已经寻觅得其他好人家,让他放宽心,她依然爱赫连箫,不想让他多生困扰。”
“但我不乐意。”
“况且,赫连家还和盛溪林不清不楚,”金子晚冷笑,“到时候赫连城是要死的,他们一家都是要下狱的,能不能保住一命要看盛溪云会不会心慈手软了。”
他看了看那枚簪子,心绪又回到了桃落府,半晌才把簪子又收回到了怀里。
……
金子晚又进宫了。
他进宫从来是不必事先递折子的,这次却破天荒地递了折子。
盛溪云看到这张折子以后沉默了半晌,垂眼看着他熟悉的金子晚的笔迹,脸色晦暗不明。
从不上折子的金子晚上了折子,这意味着金子晚在和他划清界限,这是在告诉他金子晚只是一个普通臣子,和其他人无二。
盛溪云提笔,慢慢地写下了一个准字。
自从那晚金子晚撞见了捕风之后,那和他近乎决裂的行为让盛溪云几日都没睡好觉,闭上眼都是他和金子晚年少时情真意切的模样,还有那日金子晚决绝的一句“我只是看清了你”,来来回回在他睡梦中出现,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
他不想承认,但午夜梦回之时,他心里也会萌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当时他没有让金子晚喝下那杯酒,如果他不曾气急攻心让金子晚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等他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京墨立于一旁,轻声禀告:“金督主来了。”
盛溪云按了按太阳穴:“让他进来。”
御书房的门打开,金子晚踏了进来,他依然穿着一身红衣,墨发披散着。盛溪云抬眼看去,金子晚背后是正午的阳光,他看着气色红润,脸也有了些肉的金子晚,依稀看到了元和二十八年上元夜之前的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金子晚走到书桌前,跪了下去,淡淡道:“臣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盛溪云扯了扯嘴角:“起来罢。”
好像什么都变了。
“子晚来见朕有何事?”盛溪云把旁的念头瞥开,问。
金子晚环视了一圈:“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盛溪云微微皱了眉,挥了挥手示意御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下去,京墨也准备下去,却听金子晚道:“京墨可以留下。”
盛溪云便朝京墨看了一眼,京墨就没再动了。
盛溪云垂眼看着奏折,看上去有几分漫不经心:“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金子晚揣着双手,淡淡道:“盛溪林没死。”
盛溪云翻动奏折的手顿住,他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金子晚又说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前太子盛溪林没死,并且择日要逼宫篡位。”
盛溪云把奏折缓缓合上,他没有质疑金子晚消息的准确性,只是问:“九万里查探到的?为何空青没有报于朕知?”
“空青没有告知你是因为不是九万里查探到的,”金子晚道,“是盛溪林来找的我,他要我帮他逼宫谋反。”
盛溪云冷笑一声:“他凭什么认为你会帮他,他能许你什么朕许不了的?”
金子晚倏尔一笑:“他许我自由。”
盛溪云一时语塞,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自由确实是他不想给金子晚的!
金子晚倒也没有继续往他心口上踩,继续往下说:“我装作与他达成合作,将计就计便可将他此次一网打尽。”
盛溪云眯起眼睛:“为何不与朕商议?”
金子晚反问:“若是同你说了,你会怎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
没有人猜到!红包我自己吞了!
第231章
他会怎样?
他自然也会让金子晚将计就计, 如此才能斩草除根。
金子晚早就预料到了。
盛溪云沉默。
金子晚又道:“现在需要京墨出手了。”
京墨一怔,他蹙起眉,一颗心悬了起来,难道金子晚要告诉盛溪云, 前太子是拿什么威胁他合作的么?
若是如此, 那盛溪云必然能猜到京墨已经知晓了全部的真相, 岂能容他?!
金子晚瞥了一眼京墨,兀自道:“盛溪林同我说, 要我想办法令京墨仿写一封先皇遗诏。”
京墨缓缓吐出一口气。
盛溪云一怔:“先皇遗诏?”
“盛溪林知道了传位于你的遗诏是京墨仿写的了, ”金子晚道,“槐柯死里逃生,曾经在他手下, 海月府的秀船爆炸便是槐柯策划的。”
他简单把海月府那次的事说了,也把盛溪林目前的打算说了,这是顾照鸿转述给他的。
盛溪云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红木桌面,没什么规律, 但在寂静的御书房中清晰可闻,半晌,他轻笑起来:“我这位大皇兄,倒还真是有几分手腕。”
金子晚闻言心里五味交杂。
他……可不是你的大皇兄。
金子晚前几日还在想要不要将盛溪云真正的身世告知于他, 他是心软的,总觉得被瞒了一辈子的盛溪云也是个可怜人。但顾照鸿却阻止了他。因为这不只是盛溪云一个人的人生,若是将真相和盘托出,金子晚,谢归宁, 甚至是京墨,所有人都会被堆砌起重重的猜忌, 尤其是他金子晚。
因为若是盛溪林败了,这个世上有着皇室血脉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盛溪云,一个是他金子晚。
盛溪云如此多疑,焉能不忌惮?为了他的皇位,他会不会狠下心抹杀一切潜在的威胁?
于是金子晚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边盛溪云拿出了一封空白圣旨递给了京墨:“写罢。”
京墨接过圣旨,有些犹疑:“还是写……四皇子即位么?”
金子晚颔首。
盛溪云却道:“不必,”他笑意冰冷,“直接写传位于太子。”
京墨和金子晚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