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210)
“杀了两个人。”谢朝渊抬眸,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朝泠咽下嘴中糕点,不以为意:“杀了便杀了吧,就是西戎王那里,你得想好怎么应付。”
“他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不用管。”谢朝渊摇头。
“那为何不高兴?”谢朝泠又问道,他倒是不信谢朝渊会因杀了人就心情不好,谢朝渊这个性只会嫌让人死得太痛快。
谢朝渊看他片刻,抱住了他。
“……不知道,高兴不起来。”
谢朝泠的身体不好,却还有那心怀叵测之人想对谢朝泠动手,这一件一件的事情,都让他恼恨,仅仅杀两个人而已,根本不足以泄愤。
可他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其实还是在谢朝泠身上。
他自以为抓住了谢朝泠,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谢朝泠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别想了,想些高兴点的事情吧,我们明日就要成亲了,这是大喜事,你总是这样阴着脸不是添晦气嘛。”
谢朝渊抱着怀中人没松手:“哥哥身子没好,再等等吧,婚事再推迟一段时日也可以。”
谢朝泠不肯答应:“说了明日就是明日,哪能临时改日子的,之前请帖都发出去了,何况今年就剩下这么一个吉日,再等得等到什么时候。”
谢朝渊低声解释:“没办法,方才外头传来消息,那佛子在寺中暴毙了,消息应当很快会传开,明日怕是不能再办喜事了。”嗯
谢朝泠闻言意外道:“你还没动手,那佛子先暴毙了?”
“是啊,巧得很,”谢朝渊垂眸看他,眼中似藏着什么,“我还想着等我们婚礼办完了便动手,哪知道被人抢了先,不知道谁人这么厉害,说不得和那杀假太子的是同一人。”
谢朝泠只当没听出他话中深意:“那我们便关起门来,自己办婚礼吧,办个纯大梁式的婚礼,我不想改日子。”
再拿起那两枚玉佩递给谢朝渊看:“还有这个,前些日子我在外头到处转,碰巧买到了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定做了这两枚玉佩,你我各一。”
谢朝泠将东西塞进谢朝渊手心里,谢朝渊低头去看,是两枚比翼同心玉佩,拼在一块纹丝合缝。
谢朝泠说,这是他特地定做的。
见谢朝渊半晌没出声,谢朝泠轻推了推他手臂:“六弟喜欢吗?”
“喜欢,哥哥送我的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谢朝渊轻握手心。
谢朝泠轻声一笑,接过其中一枚,仔细帮谢朝渊系到腰间,叮嘱他:“以后别再拿下来了。”
谢朝渊也帮他将玉佩系起,再伸手拨了一下,沉默一阵他问:“哥哥呢,以后会将这个拿下来吗?”
“不会,我会一直戴着。”谢朝泠认真道。
谢朝渊盯着他双目。
谢朝泠又一次道:“我保证。”
这是他的承诺,他会说到做到,无论他们日后会如何。
谢朝渊不再问,重新拥他入怀。
第77章 “你宁愿这样也要解蛊吗?”
当夜,西戎佛子为人所害、在寺中暴毙的消息传遍郦都,随即西戎王下令全城戒严。
街上随处可见持刀的官兵,特布木率兵挨家挨户搜找藏匿起来的凶手,一时间整座郦都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高门大户俱都关闭家门,轻易不敢外出。
谢朝渊同样叫人闭了府门,吩咐人盯着外头的消息,安心等待明日。
谢朝泠侧躺床榻上,听外头谢朝渊与人交代事情的说话声,片刻后那人进门来,脱了外衫上榻躺下,自身后揽过他的腰。
“还没睡?”谢朝渊小声问。
谢朝泠“唔”了声:“还早,睡不着,想到明日要成亲了,更睡不着。”
谢朝渊没说什么,拉过他的手轻轻摩挲。
“哥哥这几日怎一直戴着这手套,睡觉时也不摘了?”
“身上总是发冷,这个挺暖和的,不想摘。”谢朝泠道。
谢朝渊的手隔着手套已经捏住了他指尖,稍一碰便疼得厉害,谢朝泠暗暗咬唇,忍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过了片刻谢朝渊终于放开他,轻拍了拍他的腰:“睡吧,要不明日更没精神了。”
谢朝泠翻过身,黑暗中与谢朝渊无声对视片刻,贴近他鼻尖相蹭:“嗯。”
这才慢慢闭了眼。
翌日。
早起谢朝泠推开窗,见院中红灯高挂、彩绸飘曳,耐寒的冬日花也正开得粲然,顿时喜出望外。谢朝渊步入院中,隔窗与他对视,时间静止须臾,谢朝渊走上前,伸手一拨他鬓边发丝:“哥哥起了。”
谢朝泠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难得浮起一抹血色:“你起得更早,去哪了?”
“一早醒了便起了,看你还在睡没吵着你,府中都装点起来了,刚四处转了一圈,看还有没有哪里有纰漏的。”谢朝渊解释。
“甚好,我也想去外头看看。”谢朝泠道。
“天冷。”
谢朝泠不以为意:“多穿件衣裳便是。”
谢朝渊牵着他出了院子,往后头园中去,入目皆是明灯飞花,一派喜庆色。
至那株琼花树下,谢朝泠惊讶看到有三三两两的枝头竟已生出了花苞,半开未开,比起前些日子还光秃秃的模样,实在叫人惊喜。
“这个时节,怎就开花了?”他问。
谢朝渊随口道:“用了点法子,让这树提前开花了,可惜只开了三两枝,不够好看。”
他说罢伸手想去摘,被谢朝泠制止。
“别了,让它慢慢开吧,等到春日花都开了再说,这个时节能看到琼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谢朝渊看他一眼:“等到春日?”
“……嗯。”
“好。”
谢朝泠说的等到春日,他姑且信了:“那便等到春日再说吧。”
谢朝泠盯着那几朵花苞细瞧了瞧,笑叹:“无论如何,连琼花都提前开了,应当是个好兆头。”
他说话时冻红的鼻尖上那颗小痣格外招摇,这么多日来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鲜活气息。
谢朝渊看他一阵,捏紧他手心。
之后那一整日都是高兴的,傍晚彩霞漫天之时,他二人身着同式的大红喜服,在鞭炮礼乐声中执手步入红堂,没有宾客高朋、没有四方来祝,无媒妁之言、更无父母之命,拜过天地,便算礼成。
共许鸳鸯誓、缔结红叶盟。
灯火画堂中,他们面朝彼此盈盈拜下,腰间同心玉佩撞在一块,声响清脆。
入洞房饮合卺酒时,谢朝渊握住杯子,提醒谢朝泠:“哥哥病了,酒便别喝了,换糖水吧。”
谢朝泠没肯:“别的环节都能改,这个不行。”
他举起酒杯,笑看着谢朝渊,一口饮下。
谢朝渊不再说,扶着他在铜镜坐下,为他松散开发髻,拿起梳子亲手帮他梳头。
谢朝泠细看镜中自己的脸,下午时他特地叫王进给他抹了点粉脂,看着不再那么面无血色,但瘦得凹陷进去的双颊也实在不好看。
可惜了,大喜之人还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却没时间再等了。
谢朝渊的手指在他鬓边轻轻一绕,谢朝泠伸手捉住他,谢朝渊弯腰,镜中出现贴在一块的两张脸。
“哥哥,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夫君了对么?”
“嗯,”谢朝泠笑了一下,“你说是便是。”
“哥哥要一直记着。”
谢朝渊轻声道,侧头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时候还早,简单梳洗后靠上榻,谢朝泠枕在谢朝渊身上,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屋中喜蜡烧得正旺,不时有噼啪声响。
谢朝渊握住谢朝泠的手,他今日依旧戴了红绸手套,只露出一截瘦削莹白的手腕。
垂眸盯着看了片刻,谢朝渊移开目光,再次抚了抚谢朝泠的长发。
谢朝泠忽然笑了一声,低声道:“原本我十四岁就该成亲了,后头母后病重过世,守孝三年,又被你这小混蛋设计失踪,让父皇以为我回不来,我的准太子妃成了老三的王妃,好不容易父皇给我重新指过人,还没来得及大婚,我却被你劫来了西戎,到了今时今日才与你成了亲。”
“哥哥后悔了吗?”
“后悔啊,我早就后悔了,后悔不该招惹你,不过算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谢朝泠笑着说完,见谢朝渊蹙眉,拉下他,亲吻贴近唇角:“后悔是后悔,可我若是不喜欢你,早就快刀斩乱麻了,又何必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