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109)
谢徽禛放下茶盏:“以后再说。”反正现在他是不会叫的。
当日谢徽禛回宫,直接去找谢朝泠告了谢朝渊一状,添油加醋说他不正经、油嘴滑舌。
谢朝泠听得直乐,笑完才提点起谢徽禛:“其实他也没说错,以后按身份来说,你确实应该喊他一句爹爹。”
谢徽禛:“……”
谢朝泠问他:“朕看你明明也挺想见他的,要不也不会他刚一来就微服出宫了,他还给你带了见面礼吧?”
“唔,送了我一匹好马。”谢徽禛讪道。
外邦来使私下给当朝皇太子送礼并不合规矩,但给便宜儿子的见面礼,那便另说了,谢徽禛丝毫不客气地笑纳。
“既如此,你就勉为其难认了他这个爹爹吧,”谢朝泠继续笑,“反正又不吃亏。”
“那我以后真的要喊他爹爹吗?”谢徽禛怎么想怎么都觉着别扭。
谢朝泠想了想,道:“喊小爹爹。”
……好吧。
打发了谢徽禛,谢朝泠叫来礼部的官员,问人要了谢朝渊纳贡的清单。
这种事情一般根本不需要皇帝亲自过目,不过嘛,那位特克里汗是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
下头官员顺势道:“特克里汗十分识趣,进献的贡品比别人都要多三层,下臣们看过了,都是好东西,并无敷衍之意。”
谢朝泠看罢手中清单,笑了一笑,吩咐道:“特克里汗送来的东西,全部直接送来朕这里。”
到京的第二日,谢朝渊依旧没见到他的皇帝哥哥,却又等来了谢奉珏和李丛煜。
这两位长辈并不与他过多寒暄,谢奉珏开门见山问起他部落之事,谢朝渊有问必答,态度格外诚恳,谢奉珏抱着挑刺的心思来,最后却颇有些无话可说。
“你之后若是长留京中,你辛苦打下的地盘岂不就要拱手送人,你就甘心?没了你,你的那些部下会听话依旧与大梁朝廷称臣?”
“我虽不回去,但特克里汗依旧是我,若有不听话的我自会料理,若是都不听话了,到那时我会亲自带西北军过去打。”谢朝渊回答得干脆。
他这般自信,且言语间始终向着大梁,谢奉珏便不再找他的麻烦,只提醒他:“日后不可再让陛下为难,本王当日说的话依旧有效,若有一日你成了陛下身边的祸患,本王会亲自解决你。”
谢朝渊无所谓地笑笑:“好,皇叔且放心,不会有那一日。”
相较之下李丛煜的语气倒还要宽和几分,等他们叔侄两说完才顺势提点了一句:“陛下这几年过得也很不容易,你既然回来了,以后便多帮帮他吧。”
谢朝渊正色稍许:“那是自然的,小舅放心。”
当夜,因众国来使都已到京,鸿胪寺主事官在会同馆中设宴接待了他们。
谢朝渊这个身份特殊的西戎人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焦点,那些大梁官吏见到他更是个个面露异色,谢朝渊视若无睹,坐下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若是有人来敬酒,拐弯抹角问起他来历,他便只是笑。
“本王的来历,陛下自然是最清楚的。”
豁!
无论是那些外使还是在场的大梁官吏,都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狂妄之徒,偏陛下给他的特殊封号又让他们不敢轻易拿他如何,负责接待事宜的鸿胪寺主事官更是个人精,对着谢朝渊尤为客气,将他奉若上宾。
谢朝渊倒也给面子,与之喝了几杯酒,随口问起朝中事,那主事官捡着能说的说,一来一往,愈发肯定这位汗王就是从前的恪王。
恪王虽是“暴毙而亡”,但当年关于他非先帝亲生子的身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如今他换了个身份重新出现在人前,虽这新身份惊世骇俗了些,倒也说通了陛下这些年行为反常的原因。
谁不知道谢家的这些皇子王爷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那方面的癖好,为了一个贴身侍卫发疯的逆王、十年不娶妻等人归的定王,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陛下这样,虽出格些但实在算不上稀奇。
至于以前他们是亲兄弟,……现在不是就行了,谁还敢多嘴议论这个呢。
于是谢朝渊很明显察觉到,身边人看他的眼神越加火热,言辞态度也愈发殷勤。
酒过三巡,饮宴上醉倒一片,谢朝渊还在与那鸿胪寺主事官喝酒,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外头来了人要见汗王。
鸿胪寺主事官醉眼迷蒙,手里还捏着酒杯,不悦道:“大半夜的什么人跑来这会同馆要见汗王?汗王是随便什么人说想见就见的吗?”
进来通传的杂役压低声音禀道:“大、大人,来的人没说是谁,但小的看着,像是宫里来的……”
那主事官瞬间酒全醒了,猛坐直身,诧异问道:“真是宫里来的人?”
“是呢,”杂役的声音更低下去,“来的瞧着像是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怕是宫里贵人要请汗王过去。”
主事官脑门上的汗都滴下来了,这个时辰宫门都关了,谁能将这位汗王带进宫?宫里的贵人,岂不就是……
身侧闻得一声低哑轻笑,主事官侧过头,谢朝渊已放下酒杯:“方大人,失陪了,先走一步。”
王进坐在门外车上等了一刻钟,瞧见谢朝渊出来,立刻下车,恭恭敬敬与他问安。
谢朝渊上下打量他一阵,哂笑:“王公公如今倒真是今非昔比了。”
是了,王进跟了谢朝泠从西戎回来,之后便做了他的贴身内侍,如今已经成了御前大太监之一,地位也就比从前的东宫总领太监廖直低一点而已,说是鸡犬升天都不为过。
“托了汗王的福。”王进依旧恭顺道。
他说的也没错,若无谢朝渊,哪有他的今日。
谢朝渊没再理他,登上车。
进宫的路谢朝渊闭着眼睛都熟悉,坐进车中后他便微阖下眼帘。
车轮辘辘,不时有风声,鼓噪着耳膜。
直到车辇再次停下,外头王进低声提醒他:“汗王,到了。”
马车就停在皇帝寝殿外,谢朝渊自车中下来,抬眼望向前方巍峨宫殿。
凝神看了片刻,他问:“为何不点灯?”
王进声音更低:“陛下夜里睡眠浅,不喜光亮,不让奴婢们点灯。”
“夜里可有人伺候陛下歇息?”谢朝渊又问。
“奴婢们轮值为陛下守夜,”王进低眉顺眼道,“陛下寝殿伺候的只有奴婢们这些内侍。”
谢朝渊深深看他一眼,提步上前。
跨过几道门,才是谢朝泠夜里歇息的后殿。
“汗王,您请进去吧。”
王进说罢,领着其他人尽数退下。身后殿门阖上,没点灯的大殿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透过窗纸映进来的一点黯淡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谢朝渊站在原地没动,四年马上征战生涯锻炼得他五感更加敏锐,不但很快适应了黑暗,还在这近似诡异的沉寂里辨出了谢朝泠轻微的呼吸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门边。
谢朝泠不出声,谢朝渊也不出声,就这么僵持住。
许久,谢朝渊一声轻笑:“陛下,您深夜召臣进宫,不太合规矩吧?”
再之后他察觉到有一双手自身后覆上来,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轻轻摩挲,久违的声音就在耳边,漾着笑意:“朕的卿卿比从前更高大结实了。”
谢朝渊按住他越摸越过火的手,哑道:“陛下也比从前孟浪了。”
再回过身,用力抱住了谢朝泠。
第86章 “只要有我在一日,大梁便有你的容身之地。”
安静相拥许久,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的声响愈发清晰可闻。
谢朝泠稍稍退开些,抬手慢慢抚摩上面前谢朝渊的脸,大殿中没有光亮,他看不清楚谢朝渊面上神情,但黑暗中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却格外灼亮。
“瘦了。”谢朝泠轻声笑。
不但是瘦了,还摸到了一脸胡渣邋遢,连皮肉都比从前粗糙得多。这小混蛋在西戎那边一日复一日的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只怕不修边幅惯了才会这般。
想到这个,谢朝泠免不得有些嫌弃。
谢朝渊捉住他的手,喉咙里滚出笑:“没办法,在西戎吃不好睡不好,日夜思念哥哥,不瘦才怪了。”
“难怪别人说你油嘴滑舌。”
谢朝泠轻嗤,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凑上去亲他。
亲吻先是浅尝辄止,谢朝渊不动,由着他的皇帝哥哥主动,谢朝泠柔软的唇贴着他一点一点厮磨,再轻轻一咬,舌尖慢慢抵进来,在他唇齿间搅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