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说话,在这杂乱无章、充斥着奇怪味道、逼仄局促的空间内,平复着震惊的心情。
“万年以前神无明有两位神侍,白秋和白薇,白秋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白薇却在和无明的朝夕相处中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她百般哀求,无明始终不曾多看她一眼,因为神不会生出凡人的情愫。白薇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在某天清晨,趁无明一半魂魄神游东洲时,用神兵屠戮杀了无明。无明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后悔了,但是屠戮生来便能弑神,无明将死之际,她将他留在体内的一半魂魄带走,逃离了白山,在诡杰沧海住了下来,她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神器雪垣,所以白秋和白山弟子一直没有找到她。”
陆长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曾经去过那个岛,后来被赶了出来,就再也找不到了……”
白隐道:“皓宛阁也有雪垣,那么阁主……”
陆长华点头:“皓宛阁阁主也是从岛上出来的,我一直想通过她再回去,但是始终见不到人。”
白隐从怀里拿出鎏金香囊:“怨魔就被封在这香囊中,陆师叔可知道这怨魔是什么?”
陆长华摇摇头道:“我在岛上的时候,曾听圣女讲过,怨魔是白薇初到诡杰沧海时收服的,用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威慑其他岛民。但是怨魔嗜血,非得要凡人来活祭才行。怨魔被带走时,他们族内分崩离析,陷入内战,我就是那个时候被赶出来的。”
小将军听他们说话,突然问道:“陆师叔你说怨魔是被带走的,是被谁带走的?这个香囊本来是在我娘的墓冢中,这件事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吗?”
陆长华凑过来认认真真地盯着雷焱看,半晌才问道:“这么看是很像啊,你娘是不是叫白晚?”
雷焱道:“我娘单字一个皖,白完皖,我爹遇到她时,她不记得自己的姓氏了。”
陆长华突然哈哈大笑:“白完皖,是想让整个白山都完蛋吗?不愧是她!”
雷焱急道:“陆师叔认识我娘?”
陆长华道:“认识,你娘就是上一任圣女,白晚。”
皓宛阁最高层,鬼面人恭敬地站在房间里:“阁主,今日有凭据的两人都进来了。”
“哦?他们有什么愿望?”屏风后面的软塌上,一女子问道。
鬼面人:“一人要复活自己的爱妻,另一个要……”他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戏谑,“求登岛。”
“操!”女子骂道,“复活妻子的,还是老样子,让他用命来换,能找来凭据的,想必能够心甘情愿。至于那个想登岛的,查查他的底细,若是跟陆长华没关系,那就把他关在笼里,让他’登岛’。”
鬼面人面具下面笑出声音:“是,阁主。”他刚要走,又想起来什么,“对了,阁主,方才我看见陆长华了。”
“这个陆长华,这么多年都不死心……”女子坐起身来,“守严实了,别让他进来。”
鬼面人带着几个随从衔命而去。
第85章 凭据
三人实在无法在陆长华这里住,到县城找了一处客栈住下。翌日清晨,进来陆长华的院子,发现他早就起来了,正蹲在地上不知在鼓捣什么。
“师叔。”白隐叫道,“你在做什么?”
陆长华头都没回说道:“给老朋友烧点东西……”
他手里拿着一叠纸钱,这纸钱与其他之前不同,黄麻纸上画了朵朵桃花,他将这叠黄麻纸扔进铜盆中,火舌顿时将纸钱吞了个干净,只余徐徐灰烟袅袅盘旋。
他从怀中掏出扁酒壶,将陈酿倒入铜盆中浇灭余烟,缓缓说道:“裴筝这人在选术法修习时,不爱凌厉的攻势,也不爱坚不可摧的保护,独独挑了这桃花,他说他是因为桃花美好,只有我知道他是因为在岚峰桃树下的惊鸿一瞥,他能心甘情愿地为白屹尘付出生命,白屹尘却不管我的死活,我他娘的……”
后面的几句话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拍拍手站起来,对三人说道:“如今你们来了,若是手里有凭据想必阁主不会拒绝你们入内,走!今儿带你们去找凭据!”
白隐问道:“师叔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陆长华笑道:“当然,所有凭据在哪里我都盯着呢!”
正要出门,他突然转身跑回屋里,在小山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雕像,塞进袖兜里:“走走走!先去买凭据!”
四人顺着岸边走到码头,陆长华说要过河到南岸去,小将军本想问问租船,陆长华手一指:“不用租船,我在烈成县这么些年了,还能没有自己的船吗?那边!我的爱船!”
“……”
“……”
“……”
雷焱看着热闹渡口唯一的一个竹筏说道:“要不还是租个船吧。”
“小猴子你看不起我的爱船吗!”陆长华一挑眉。
“师叔……”厉净竹刚开口就被打断。
“小阿焱叫我师叔可以,你得叫我师父。”
厉净竹心中一喜,在岸边不适合行大礼,于是抱拳道:“是!师父!”他指着竹筏道,“这船太小了,不然让阿焱和白隐租船过河,咱们师徒坐师父的船?”
陆长华手背在身后,点点头道:“也好。”
雷焱和白隐寻了一条普通的渡船谈好价格便往对岸驶去,半里地的宽阔水面上微风徐徐,船夫船娘摇着橹有条不紊地往来两岸间。
忽闻惊叫连连,平静水面激起白浪,一个竹筏飞速从北岸冲出,一人白衣翩翩立于微微翘起的前段,兜帽和宽袖兜住风鼓动起来。
陆长华面露微笑,催动灵力驾驶竹筏极速穿梭于船只之间。浪花四溅,经过的船都破口大骂。
厉净竹从冲出那一刻就跌坐在竹排上,震惊地紧紧抓住凸起的麻绳。
“怎么样,徒儿,还是为师的爱船快吧?”陆长华稳稳地步上岸边,白衣一点都没湿,他回头看着从头湿到脚、面色苍白的厉净竹叹道,“哎,忘了教你避水的术法了。”
他用灵力将厉净竹全身烘干时,雷焱和白隐的船刚好靠岸。
白隐笑道:“还是师叔的船快!”厉净竹死死瞪着他,白隐拉着小将军往前走了。
陆长华带三人来到一处当铺,两层的当铺门脸很大,“通源典当行”的金字招牌高悬在大门上。
陆长华进来时,掌柜的特意从高柜上下来迎了出来:“陆公子!许久没瞧见您了!”
“柳掌柜,我来赎我那两张凭据。”
柳掌柜赶紧把人引到里间:“陆公子,您可真是我亲爹,不,我亲祖宗!皓宛阁凭据这种东西,多少人排队等着要呢,我看您总是来典当好东西,我才给您留到现在,您再晚来一天,可就让别人买走了!”
陆长华不乐意了:“我当时典当它,说好了当期三个月的,这才两个月,你想卖给谁去?违约的话可要双倍赔给我!”
柳掌柜道:“这东西是烫手山芋,也就我们通源人手足敢收,其他小当铺前脚收了,后脚就得被人砸了,您不说还好,我们为了您这张凭据又买了三个壮劳力轮流值守!”
陆长华明白他是想讹一笔,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赎回凭据,拿出来吧。”
柳掌柜道:“陆公子,我们小本买卖,多一个人吃饭就多一份支出,您看当时您是三千两当的两张,现在怎么也得多给点吧?”
陆长华道:“你要多少?”他看了眼厉净竹道,“我徒儿有的是钱!”
“……”厉净竹只觉得自己不是拜了个师父,是多了个债主。
柳掌柜道:“钱我不要您一文,您手头还有什么好东西吗?”陆长华在烈成县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典当些宝贝,有本事的人饿不着这句话柳掌柜在他身上算是明白了。
他曾经跟陆长华回家取货,干了几十年的当铺,吃的就是眼力饭,那一院子的宝贝,随便拿出一件来都够寻常百姓吃个几年。
眼馋归眼馋,陆长华的院子被灵力包围,根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陆长华坐定问道:“你想要什么?”
柳掌柜站在一旁,手在袍子上抹了抹:“县里的金员外,他纳的四房怀孕了,胎一直不稳,看过那么多大夫神医都说保不住,我……”
陆长华从袖兜里摸出那尊小雕像:“你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