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监(48)
这是郑燕生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哭着答应他,可他却听不到了。
我和皇上在庙里躲了好几天,皇上一直萎靡不振,他下半身残废,我便外出讨饭给皇上吃。
外头兵荒马乱,人人自危,讨饭也变成了难事。
我担心家里的爹娘、三妹和四弟,一次外出讨饭,我趁机回了趟莲花沟。
我看到的是遍地废墟。
成王的兵马反叛,各地势力揭竿而起,大部分都是无纪律的散组织,他们借起义打倒成王之名霸占各地山头据点,烧杀抢夺,奸淫辱掠,无恶不作。
三妹裸%着身子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顺着她的目光,爹娘的尸首就在不远处,面色惊恐,四弟被砍去了头颅,死状万分可怖。
我的脑袋嗡住了。
浑身颤抖,心好像都不会跳动了,泪也好像流不出来一样。
我走到河边,望着平静的湖面,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家人的音容笑貌犹在脑海,只有我还在世上苟且偷生,我真想投河一了百了。
可是不行啊!我答应过郑燕生要保护好皇帝。
在河边站了许久许久,我才起身回去。
埋了家人,废墟里能找着的一点粮食米面我全都捎了走。
在山神庙门口,我抬头瞥见高高的腊梅树,腊梅凌寒开得芳姿卓越,花瓣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还是留下了眼泪。
阿娘,我想吃梅花饼……你起来给我做吧,好不好……
新皇帝即位,改国号为陈。
我和皇上在圳南待了半个多月,我讨来了一些钱,预备和皇上回京投奔张相,却在回京的途中听见朝廷抓获了一伙前朝的乱党,已经当街斩首,为首的据说是前朝的左丞相张简。
我知道之后,吓得慌忙带着皇上改道往北方逃。
十三年间,我们逃亡的路上去过很多地方,最后在最北边的沛州落了脚。
“怎么又是馒头?”
我拿着馒头有些局促,皇上长得极好看,哪怕是生气起来,这张美到极点的脸也没有多吓人。
“你干什么去?”我往茅屋外头走的时候,皇上叫住我。
“我去外头睡,您不是还生我的气吗?”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在想着明日一早去邻村给皇上买两个葱花卷回来。
外头雨下得磅礴,门开了一个小缝,寒冷的风伴随着雨点就溜了进来。
“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怕牛棚淹死自个儿!还不滚上来睡觉!”说完,皇上咳嗽了两声。
我抿着嘴,心里很高兴。
皇上虽然时常生我的气,但我心里知道他是因为受了极大的打击,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回忆,国破家亡,心爱的妃子怀着别人的孩子下毒毒得他半身瘫痪,所以他才会喜怒无常,乖张暴戾。
第二日,我带上蓑笠去了邻村,回身看,皇上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我有时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求回报地照料皇上,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皇上只剩下我可以依靠,我也只剩下皇上了。
当我被狠狠按进河水中时,我内心有一种解脱感,这一生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逐渐浮现在眼前。
这样死了
也好……
意识慢慢消失,脑中浮现起皇上凝视着自己的模样,长发散落,口不对心地指责自己。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皇上还在家里等我呢!
死之前,我无力地扑腾了两下。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甘心!
我虚弱地睁开眼,好像看见了皇上。
“醒了!他醒了!徐广,快传韩其之!”
【作者有话说:下午太冷了,睡厥过去了,恭喜小连子恢复记忆,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章 那人是郑燕生么?
皇上亲封的六乙鼠天官,大内副总管被梁国公世子温孝越绑架,温孝越包藏祸心,绑架六乙鼠天官定是要坏皇上的命数,破大兆国运,是对大兆不利,其心可诛。
如此大罪,本该株连九族,但皇上念在梁国公随先帝数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因而免除其死罪,判温孝越午门斩首示众,尸首悬于午门外醒点对大兆不利的歹人,梁国公罢除爵位,温府上下尽数流放沧州黄峁。
“脉象平稳,”韩太医掀开小连子的眼皮,“眼白也正常……已经无碍了,强行压制chun药导致他身体还虚着,还是得再调理几天,多送走动走动。”
薛景听完,放下心来。
小连子没事了,韩太医也如释重负,小连子昏迷的这两日,皇上就差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日日留宿在长寰宫,心惊胆战。
按理说,连副总管早该醒了,也不知为何昏睡了两日才醒过来。
现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万事大吉!
韩太医走后,薛景坐到床边,“从二,感觉怎么样?”
小连子点点头,面前的薛景下巴上蓄着胡茬,眼眶下边乌青一片,看上去憔悴得很。
薛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内殿的炉子换了金铜刻松鹤延年,闻着里头散发出的沉香味,不知被抱了多久的小连子开始有了困意。
薛景眼眶充涩,欲说千言万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失而复得,激动和惊喜充斥他的胸腔。
失去过一次,他知道自己需要从二,再一次差点失去,几乎要了他的命。
这个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松开小连子,薛景红唇微张,千言万语最终憋成了一句话。
“先喝药吧!”
咳嗽两声,“你先把药喝了,你躺了两天了,喝完药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薛景小心端起汤药,又拿出一包蜜饯,他知道小连子爱吃甜食怕苦,特意准备的。
舀起一匙药喂进小连子嘴里,接着拿出一块蜜饯,“来……”
这般哄孩子的架势让小连子别扭地别过头,“皇上,奴才自己来吧……”
薛景以为他的意思是说要自己吃蜜饯,便要把蜜饯递过去,没想到小连子越过装着蜜饯的纸袋,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薛景:“?”
“不哭么?”薛景委屈巴巴的说。
小连子摇摇头:“还成。”
蜜饯没起到作用,薛景有些失望,他本来幻想的是,喂一口药喂一口蜜饯,柔软的唇瓣摩擦他的指腹,他还能占占便宜,能和小连子多腻歪一会儿。
破灭幻想只在一线之间。
对了!
“我带你去外头走走……”薛景重拾笑脸,以小连子的性子,呼吸新鲜空气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小连子却没说话,坐着抿嘴看向他。
薛景略有些尴尬。
怎么?莫非小连子不想去散步?
还是……他只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散步?
小连子疑惑地问:“皇上,不是要去御花园么?”怎么呆坐着半天也不见皇上起身?
薛景在自我猜测中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地咽了口口水,“你……愿意的吗?”
小连子:“……”
皇上在说什么?什么愿意不愿意。
尽管听不明白,小连子还是点了头。
总之皇上说的话就是对的,还是点头比较好。
见到小连子点头,薛景喜不自胜。
他愿意!他愿意!他愿意和我待在一块儿,这是不是代表,从二有点喜欢我了?
一定是!
小连子见薛景嘴角上扬,满面春光,低着头不知在高兴什么,他思忖道。
原来皇上一直都是这样一副脑袋不太好使的傻样子。
初夏,偶尔有微风吹拂也能令人感觉到凉意,宫里的人都换了夏装,小连子穿着一身厚厚的春装,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格外引人注目,不过,路过的宫人们可不敢多看,连副总管旁边站着的可是皇上!
走了几步,小连子根本无暇欣赏御花园成簇开放的鲜花嫩叶。
他太热了!
拉了拉领口,稍微舒服了些。
薛景替他又拉了上去,“你体虚,小心着凉!”
小连子:“……”
趁着薛景转头看向别处,小连子悄悄把手伸到领口,正准备拉下来一些,被薛景见着了。
“怎么了?还冷吗?”说着,薛景又提了提他的领口,盖的严丝合缝,一点空气都投不进去。
小连子:“……”
“两个人保护你我看还是不够,我再多派几个人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