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昭雪之后+番外(110)
说罢,缓步朝云砚里走去。
琼廿一焦急道:“主人!”
“无论是福是祸,我都要去。”相重镜轻声说,“你若害怕,可在九州等我。”
琼廿一一愣,立刻上前:“我不要。”
琼廿一已经在九州等了六十年,足够久了。
他不想再等了。
相重镜笑了笑,朝他一勾手,琼廿一忙化为手指大小的小剑坠在相重镜耳饰上。
云砚里已经等不及地跳上了画舫,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他一指那天边尽头,道:“我们穿过那层云,便是云中州了。”
相重镜足尖一点,飘飘然跃上了画舫,轻轻“嗯”了一声。
云砚里屈指弹出一道灵力,画舫无风自动,飘飘荡荡到了河流中央,缓慢朝着那层奇特的厚云方向而去。
画舫两边风景没什么好看的,相重镜坐在栏杆上垂着眸看着脚下因画舫而潺潺流动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
云砚里趴在他旁边的栏杆上,笑吟吟的:“回家了,高兴吗?”
相重镜轻轻一笑,道:“我对云中州没有印象,谈不上什么高不高兴。”
云砚里一听,忙手一撑栏杆也坐在上面,喋喋不休:“云中州可是个好地方,遍地灵力,比九州好了不知多少,你去了定会喜欢。”
相重镜道:“灵力?云中州的灵力是何来源?”
云砚里想了想:“听我父尊说是云脉,哦,就和你们九州……呸,和他们九州的地脉同出一脉,只是云脉下方是万丈高空,可没有什么劳什子的三毒火焚烧。”
相重镜若有所思。
云砚里莫名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小声说:“你……你不喜欢云中州吗?”
相重镜摇摇头,又问:“云中州尊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砚里小声嘀咕:“那是父尊啊。”
相重镜没做声。
相重镜流落在外数十年,一时间无法接受突然出现的亲人也是理所应当,云砚里尽量想将他爹往好了说,但他想了半天,惊恐地发现竟然没有任何好词能来形容他那恶鬼似的爹。
云砚里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好半天才艰难地道:“父尊他……很、很好懂。”
相重镜:“???”
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词?
相重镜古怪地看着云砚里:“什么叫很好懂?”
云砚里尝试着措辞,尽量不吓到相重镜:“他执掌云中州多年,修为高深,言出法随,脾气……咳,有那么一点点不好。”
他伸出手比了个度,干笑道:“但只要不在他生气的时候去惹他,就不会有事。”
相重镜挑眉:“那我怎么能知晓他什么时候在生气?”
“他若动怒,云中州大殿上空会有一大片乌云,一眼就能瞧出来。”云砚里指了指天边云海,“所以我从小到大一瞧见那乌云就跑,不知少挨多少揍呢。”
相重镜:“……”
怪不得说好懂。
云砚里还想在多说些关于云中州的事,但见相重镜兴致缺缺,只好干巴巴地去画舫里去了。
相重镜孤身坐在栏杆上,顾从絮从他袖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尾巴缠着他的手腕:“你在想什么?”
相重镜沉吟道:“九州这些年之所以很少有飞升之人,是因为地脉中的三毒杂质吗?”
顾从絮:“八成是吧,千年前好像还有许多人飞升入云中州的。”
相重镜“哦”了一声。
顾从絮这才想起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来:“我体内灵力全是三毒,能入云中州吗?”
“为何不能?”相重镜随口道,“你是我的龙,我能入你自然也能入。”
顾从絮:“……”
顾从絮听到相重镜心不在焉的一句话,心里好像开遍了小花似的,让他叼着尾巴绕着相重镜的腕子打着圈地蹭,把相重镜手腕内侧都蹭红了一片。
画舫在落川之路行得很稳很快,约摸过了一刻钟,那能入云中州的云便在不远处了。
相重镜抬眸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云,突然把云砚里唤了出来。
“那云,好像有些古怪。”
云砚里疑惑地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脸色骤然一变。
原本洁白如雪的云不知为何骤然化为乌云,离得近了还伴随着隐约的雷鸣声,仿佛是修道之人飞升前要经历的漫天雷劫。
云砚里从未见过这种异样,人都傻了。
相重镜试探着道:“云中州……这是不欢迎我?”
“不会。”云砚里本能否认,“整个云中州都在盼着你归来。”
相重镜:“那是……”
云砚里沉着脸,操控衔听去感应那越来越近的乌云,很快他不知瞧见了什么,悚然看向相重镜袖子里的顾从絮。
相重镜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本能往后退了半步,将袖子里的顾从絮捂住,警惕地注视云砚里。
或许琼廿一说得对,云中州之行的确危险。
云砚里脸色难看,却没相重镜所想的要动手:“天道在排斥那条龙身上的灵力。”
相重镜一愣:“天道……排斥从絮?”
云砚里点头:“九州飞升之人在经过落川之路时必须会由雷劫劈掉仙骨里的三毒,千年前三毒微乎其微,但因三毒火焚烧地脉,自那之后,便甚少有人能挨过飞升雷劫。”
千年前只是微乎其微的三毒,便能招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能飞升之人更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三毒火直接浸入地脉焚烧。
相重镜突然明白,有危险的并非是云中州,而是落川之路的天道。
云砚里焦急道:“快让他下九州!恶龙体内全是三毒灵力,万一真的招来天道雷劫,恐怕得劈上好多年都劈不完!重镜——”
相重镜眉头紧紧皱起,原本平稳的落川之路也因那骇然的雷云而逐渐掀起层层波涛。
顾从絮从袖子里钻出来变成人形,沉声道:“我回九州等你。”
若是真如云砚里所说的那般可怖,雷劫必定会波及到相重镜。
相重镜却本能一把抓住他的手,慌张地摇头:“不行。”
他说完,自己都是一愣。
不行?
为何不行?
现在这种情况,让顾从絮回九州不是最安全的法子吗?
相重镜明明知道这是最可行的办法,握着顾从絮的手却还是死死用力,不肯松手。
这些年他已习惯了顾从絮在身边,哪怕只是片刻,自己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去寻他。
云砚里着急道:“重镜!哥!我们要到雷云下面了!”
相重镜茫然看着顾从絮。
顾从絮见到他眼中罕见的无措,沉默一瞬,才反握住他的手,道:“满秋狭和宋有秋不是也在九州等你吗,你总会再见到我的,对吗?”
相重镜心想:“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相重镜张大了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为何一遇上顾从絮,自己便变得那般奇怪,就连现在的生死关头,自己也要死抓着不肯放手。
他怔怔看着顾从絮,在耳畔阵阵嗡鸣中,轻声说了句:
“……”
顾从絮被雷炸得耳朵一懵,没听清这句,疑惑道:“什么?”
相重镜直接死死抓紧他的衣襟,用力将顾从絮拽得微微弯腰。
他盯着顾从絮的竖瞳:“我说,还有种法子。”
顾从絮疑惑看他。
云砚里看着越来越近的漫天雷云,哪怕心高气傲如他,也无法对抗天道能将人劈成灰烬的雷云,只能不断催促相重镜快点把顾从絮送下九州去。
他干嚎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生气地回头打算去看看相重镜在做什么。
一扭头,云砚里突然僵住了。
明明天雷还没有落下,云砚里却感觉有一道雷轰然劈中他的脑门,震得他灵台不稳。
栏杆旁,被风搅动的水流拍在画舫上,溅起雪白如雾气的水花,相重镜正微微踮起一只足尖,拽着顾从絮的衣襟亲吻。
云砚里:“……”
云砚里突然不慌了,他面无表情地心想,来一道雷劈死我好了。
劈!
就朝脑袋上劈!
云砚里都要崩溃了,那两人竟然还在卿卿我我,都不分场合的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即将要落下来的天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似的,雷鸣声仿佛遭遇到阻碍,磕磕绊绊地又响了一阵,终于逐渐平息。
雷鸣停止,乌云散去,只是一刹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