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101)
皇帝的脸颊有烧饭的煤灰,抹得脏兮兮。
“不是嫌弃你,但也不能不洗脸。”岚王叹气,“拂陵,打盆水给他洗洗。”
宴语凉:“……呜。”
宴语凉:“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庄青瞿被他突然一下给吓着了,浅瞳满是莫名。怎么了?他要给他打个水洗脸,又没有吼他怪他的!
宴语凉:“呜……”
他很难过。
岚王如果别扭、暴躁、不理他、凶他吼他,他反而不会那么难受。
小庄的壳子硬但里面软,他知道的,他不怕他凶。
可都受了伤还这么温柔,他好心疼他啊!都那么委屈了,为什么还要好好对他呀?
庄青瞿无措抱紧他,一头雾水。
求救的眼神看向拂陵。
拂陵也在发愣。他本预料他家主子会发疯要命,结果眼前这样也太意外了,他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就史官心大还奋笔疾书,在角落里记记记。
岚王:“不许记!”
……
庄青瞿确实是气死。
但谁让他这几天醒了很多次,昏昏沉沉中总是阿昭在身边照顾他。
他就不那么委屈了。
梦境沉重又繁杂,他看见月下楼上澹台泓站在阿昭身边,那个人总是如此轻易,就能亲近他求而不得的人。
而他,无论那么多年如何努力,结果无非是一遍一遍徒劳的证明那个人心里他永远不能是第一位。
很难过。
可是。
他也一直记得,阿昭以前对他好过,那时候还没有澹台泓。
是他自己别扭不给人家抱。
是他成天嘲讽人家不用功。花灯节的月夜下了小雨,宴语凉要他陪他,是他转身而去才给了澹台机会。
后来很多次,若他不冲动,肯好好说话。若他不是死要面子、言不由衷。
若他有澹台那样的天赋,会哭,会示弱会卖委屈。又或者有狐狸那样的天赋,笑盈盈的讨人喜欢。
他都没有,怪谁?
前尘往事,阿昭记不全,庄青瞿却一件件清楚记得。
他清楚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把阿昭推开。
“重蹈覆辙”。
都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好不容易终于抱住了心上人,他又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阿昭,不哭……”
伤口还是疼的,他却私心搂紧了怀里的人。
夏天的风很暖,衣服很薄,肌肤细细相触格外舒服,岚王垂眸,很珍惜那么近的距离。
前阵子荀长去落云,他装模作样去送行。
荀长:“跟阿凉说吾走了啊~”
庄青瞿迫不及待挥挥手:“嗯,一路顺风。”
结果小狐狸又跳到他面前,他以为小狐狸是要酸他两句,结果荀长却说:“你这两个月不错啊,似乎把阿凉保护得特别好。”
“不容易啊,那么多年,吾终于又见到阿凉真心活泼开朗的样子。”
是吗?
庄青瞿想起以前的皇帝,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报官,盘算着各种身不由己与匪夷所思的计策。不信任任何人。
可是失忆后,却不得不依靠他,依靠所有忠臣良将。
“阿昭,好了……”
岚王顺了顺他的毛,低头瞧着手腕上挂着的蔫了的小黄花环。
这东西他是要留着的,枯了也要。
不能还给他。
第60章 狗帝决定,重新做人!
岚王醒了以后没半天,就非要下地走。
医官不让,岚王:“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医官无奈,努力解释走动的话血流得快伤口容易裂。岚王:“那我慢慢走。”
医官:这人是真倔!
夏天的幽澜城风大,城墙上能看到外面一大片一大片黄色的绒蒿花。
宴语凉牵着岚王没有伤的那只手,一路拽狗一样往后拽他:“医官说了不能走那么快!”
岚王倒也不是故意,他平常走路就快。
何况一边走还在一边顺道查验城墙——他睡了那么多天,也不知道城防有没有人偷懒。幽澜城太重要了,可不能有半分纰漏。
宴语凉:“放心吧!朕趁你躺着时都给你查过了,查完以后师律还重新查了一遍!”
岚王:“师律粗心,他查过的不算。”
说完认真地看着宴语凉:“阿昭一样,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宴语凉:“………”
城内士兵刚结束有素的训练,师律正在给他们花式炫弓技。师律小将军百步穿杨,十发连中靶心。最后一箭还射中了第一箭的尾羽。引来一阵叹服欢呼。
宴语凉也看到了:“你瞧瞧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
明明和岚王同岁,活泼得像两代人。
庄青瞿不语,清清眸子里是淡淡城外原野的盛夏光景。
他其实箭术比师律还好,自幼十分得意。可当年念书时,却有一次被他讨厌的人抢了第一,二皇子还替那人庆贺,他异常不服,整整半年冒雨冒雪对着靶子一直练,从此再也没人比得过他。
当然,后来他得胜二皇子也替他庆祝了,还送他西市偷卖的枣糕……
只是他多半已不记得这样的小事。
宴语凉:“朕当然记得!”
“不然之前小庄生辰,朕为何单单送你唐鹤子的弓,而不是唐鹤子的画?”
岚王愣住。
他之前从未往这边想,一时心里甜丝丝,微微低下头。可转瞬之间又有些难过,万一这次肩伤伤得厉害以后再也握不了弓,就再也用不了阿昭送他的弓了。
宴语凉十指紧扣,轻轻挠挠他手心:“能感觉得到吗?”
庄青瞿点点头。
宴语凉:“那就不会握不了弓。”
“岚岚不怕。岚王在战场上真正强悍的是排兵布阵与战略战术,又并非与人单打独斗,单打独斗最多以一当十,而你带兵却可以横扫千军万军,那才叫厉害。”
“更何况咱们打完这一场,说不定以后就不用打仗了。”
“岚岚你知道吗,盐海城的胡禄写信过来说,他培育的玉黍和白薯出芽了。”
“工部那边研制的新式兵器,前日也有一批新到了贺兰红珠。”
“如此这般,‘不战而屈人之兵’指日可待。《兵法》也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能如此,岚岚以后也再不用战场了!”
岚王沉默了片刻:“可若那样,我岂不是没用了?”
宴语凉:“啊?怎么会?”
“天下那么多事,岚王还要跟朕一起处理政务的!晚上还要陪朕睡觉,很忙很忙!更何况指不定将来还要陪朕游访海外。”
“朕其实一直想造更大的船,去落云看看,去越陆看看,小周说的比堪舆还要远的国度去看看。”
他停下来,城墙上的大风把他的高马尾吹得有点凌乱,更显得他高挑挺拔、帅气不羁。他问岚王:“岚岚想不想跟朕一起去?”
庄青瞿看着他都看愣了,隔一会儿才点点头:“……想。”
宴语凉就嘿嘿笑了。城墙砖缝里生了一些野草野花,他一路戳一下弄一下。
岚王在他身后慢慢走,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阿昭,我手心……又没感觉了。”
宴语凉吓了一跳:“不会吧?”
他赶紧往岚王那凑,双手捧着他的伤臂小心翼翼挠了几下:“真没有感觉了?你再试试呢?”
岚王任他挠,挠够了才道:“好像又有了一点。”
宴语凉:“……”骗挠之辞!想要朕牵着他却不肯好好说,结果用骗?啊,岚王如今也学会这一套了!
……
岚王这几天可爱得很。
满屋子的小黄花谢了,他统统不让拂陵扔。都搁在一个箱子里让带回去,箱子里还有已经完全枯了干花的绒蒿手环,全要带回京城。
宴语凉看着那一堆破烂:“大可不必。岚岚想要,朕再给你做一个就是!”
岚王:“嗯,那再做一个。”
宴语凉就去采花,编编编。结果他手笨,之前编好的那个……大概是他在守在伤病岚王床边难过过时一时晃神产生的人间奇迹。
岚王嫌弃:“阿昭笨死了。”
宴语凉炸毛:“嫌朕笨你还要!之前那个也丑的很,你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