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秋(18)
卢谨在后院绕了一圈没见着想找的人,便转回正门预备问问。
结果这次老鸨见他是个有些面熟的回头客,还没等卢谨开口,就招呼来几个热情的姑娘,围在卢谨身边叽叽喳喳。卢谨烦不胜烦又不知所措,一边应付一边四处探望。他觑见身后是个房间,道声“抱歉”,脚尖一点从窗户翻进去,却是好巧不巧进到内室。他正庆幸没撞见人,就看见屏风外一对男女搂抱调笑着进了屋。卢谨还来不及反应,闪身躲进床与墙侧面的空隙中,隐匿在帷帐后。
那对男女也恰在此时绕过屏风,笑闹着吱哑一声坐到床边。
坏了。卢谨暗暗叫苦。人还没找到,自己倒是找了个麻烦。
小王爷屏息凝神,听着从未听到过的调情与污言秽语,指甲抠进床板的木缝里。
就在卢谨快要忍不住杀人的冲动时,敲门声和第三个人的气息吸引了些许他的注意。
“您二位的东西放桌上了。”
这声音……是童见岚?!
童见岚把助兴之物和茶点放在床前小几上,低头道。
一只手往外不耐烦地摆了两下用以回答,又迫不及待地抚上女子轻薄纱衣。
童见岚见惯不怪,完成任务准备开溜,却看到木床侧出现了一块不寻常的衣角。
他脚步一顿,抬头对上一双熠熠发光的眼。
童见岚愣住,差点开口问出声。他小心瞟着男人,见二人无暇他顾,童见岚一边用力跺脚往外退,一边紧张地盯着两个缠在一起的身体,趁着视线死角一个拧身,快步溜到墙根卢谨所在。
两人在逼仄的空间内身体几近相贴,面面相觑,童见岚大眼瞪着他,做口型:你怎么在这?
卢谨尴尬不已,试图找出显得自己不那么愚蠢的解释。
童见岚越发狐疑,又问:你不会是……有听墙角的爱好吧?
卢谨没懂:什么?
童见岚张大嘴:你、喜、欢?
卢谨更一头雾水:喜欢什么?
童见岚:听、墙、角?
卢谨明白过来,张大嘴辩护:我!没!有!
童见岚盯着他。
卢谨叹口气,慢慢道:说来话长,我们先赶紧想办法走吧?
话头才落,那边厢轻微却不绝于耳的水声褪去,衣帛撕裂的呲拉声响起,接着是床体的震动幅度猛然增加。
背靠那张摇摇欲坠的床栏,卢谨心想此时如果找个镜子,自己的脸色大约可以和门槛前那撮土媲美。
童见岚也是初次听这么清楚,一时间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
幸好今天屋里的姐姐是与他熟的,若是不小心被察觉,应该会替他们遮掩一二。童见岚这么想着,竖起食指向卢谨示意,随后向外探头瞅了瞅。他见二人正是情浓时分,离要歇下还早得很,忙收回眼神,抓起卢谨的手写道:「等」。
纤细指尖划过手心杂乱无章的纹路,卢谨的手不自觉一蜷,仿佛要替他留下那微凉痕迹。
出门前卢谨实在想不到,自己会与童见岚在如此境地被迫相处——他预想中的夜晚,就算不是一见如故高山流水,也至少可以谈天说地邀月共酌。
而不是在这方寸之地听些下流动静,还隐隐闻到些诡异味道。
况且——
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之时,那不加掩饰的暧昧声,最易引起浮想联翩的躁动。
卢谨心下至小腹如被火炙虫蛰,他极力忍耐,额头微微沁出薄汗。
童见岚很快察觉眼前人的异常。两人虽不是紧贴着,卢谨身体的变化仍是显而易见。
饶是对这些下半身的事熟悉得很,童见岚也有些猝不及防。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腿的位置,却恰好碰到卢谨不似平时大小的物什。
卢谨尴尬又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童见岚也是同样不知所措,他吐了吐舌头以示歉意。
此时此刻漫长如斯。
难道是外间熏香有催情之效?卢谨看着童见岚,那近在咫尺的墨黑眉眼,竟似漩涡般惑人心神。
童见岚见卢谨眼睛发直地盯着他,不知怎地有些发冷,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喂?
卢谨如梦初醒,抿唇:没、事。
童见岚看他忍得难受,犹豫片刻,问道:需要帮忙?
卢谨疑惑:如何帮?
童见岚没说话,一把握住那根即便藏在外衫下也富有存在感的东西。
卢谨悚然一惊,差点叫出声。
他瞪圆眼睛,仿佛在无声控诉童见岚的突然袭击。
童见岚耸耸肩:不用算了。他往回缩手,卢谨反而鬼使神差地握住那截细瘦的腕子。
啧,男人。
童见岚撇撇嘴,回忆着平时无意间,笨拙地上下动作。
这种程度的隔靴搔痒于卢谨却是火上浇油。
童见岚一时半会也不见那玩意有什么变化,只硬邦邦地被他圈在手里,倒是令他骑虎难下了。
卢谨无奈:算了吧。
童见岚想了想,索性半跪下身,扯下卢谨的绸袴,一口含住那火热尘根。
卢谨禁不住浑身一颤。他咬住自己的虎口以免出声,躯体僵直不敢动作,怕不小心伤害那潮湿柔软的洞穴。
但那轻柔又踌躇的试探几欲令人发狂。
几个呼吸之间卢谨便泄了出来,童见岚猝不及防,喉头不受控地一缩,咽了下去。
卢谨心头狂跳不止,小腿因为绷得太紧而不住微抖。那一刻他仿佛被投入虚空,不知今夕何夕无物无我。
直到童见岚起身掐了他一把,卢谨才略略回神。
一旁的床板也停止了活动,只余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绵长呼吸声、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童见岚指指自己嘴巴,递给卢谨一个似嗔似怒的眼神。卢谨双手合十,赔笑道歉。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视而立,未几,一前一后从这倒霉催的房间溜了出去。
前院中空气凉爽干净,微风送来翠竹清气。
卢谨忆起方才种种,忽而一股无名火起,忍不住问道:“你也经常这么帮别人吗?”
童见岚还未缓过劲,喉咙与舌尖的腥膻味让他直泛恶心,一时没明白卢谨的意思,蹙眉问:“你说什么?”
卢谨摇摇头。
童见岚才回过味儿来,冷笑:“你觉得呢?你不是就是来干这个的吗?怎么,伺候得您不满意啦?”
卢谨一噎,想解释却又觉得理亏,只得说道:“不是!我和那些嫖客不一样。”
童见岚哼一声:“哪里不同?他们玩女人,而你口味不同,想玩玩男人?”
卢谨气结,却又莫名心虚,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童见岚气定神闲,无辜反问:“你有理,那你倒是说呀?”
卢谨涨红了脸:“我,我就是来找你的!”他又小声咕哝道,“我也没找过别人……”
童见岚一怔,怒气消了大半:“找我?”
卢谨郁闷点头:“我觉得你有意思,不行吗?”
童见岚始展颜扑哧一笑。
卢谨低头不言。他不太敢直视童见岚,那如同微醺的双颊和鲜艳唇色,以及二者引起的难堪想象使他羞愧难当。
功眾澔嘙嘙蓷雯舍。
那是未知的邪念。他害怕这不可捉摸无法控制的欲望。
月光下,童见岚悠悠道:“得到公子赏识着实令草民惶恐,您要不要屈尊去柴房坐坐?”
卢谨:“却之不恭。”
小屋简陋却整洁。童见岚请卢谨坐下,为他倒一杯茶,玩笑道:“此处无酒,只好劝尔一杯清茶。”
卢谨连声道谢。
二人伴茶与烛光闲聊。
卢谨得知童见岚的母亲曾是南方一处大户人家的侍女,却爱慕上自己的主子。“岚”便是那人的名字。后来她伺候的公子娶妻生子,而侍女的心思也被主人家发现。她终于不堪主母羞辱连夜逃走,被迎香院的鸨母收留,与恩客诞下童见岚,几年前香消玉殒。
童见岚初见时书的那首《苦昼短》,便是他母亲常常念叨的。
“那你呢?”卢谨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母亲曾救过老板娘一命。”童见岚以手撑着下巴,“所以我只要在这做点杂活到成年就能走了。”
“走去哪?”
“不知道。大概随便看看找个差事做吧。”
卢谨“嗯”了一声,心下不太舒服。
他又问:“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