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秋(2)
丹陛秋 作者:两小儿辩日
文案:
小太监与摄政王的一段风月。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古代 - 弱强 - 美强 - 1v1
真·太监攻
童见岚x卢谨
怂怂美人攻x憨憨王爷受
关于作者如何制造108个巧合以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扯一起谈恋爱并满足其不可告人xp的故事。
如果没被雷劈到的话欢迎提意见!古风苦手感谢您!
第一章
执玉圭、佩冕旒、着仪服,从元和门至元和殿,十四岁的卢璋需要一千零七十二步。
如果他年纪再长些,该是刚好一千步。这是按照他三十岁的曾祖步幅所设计出的宫城,能成为这宫城的主人,对卢璋而言,惶恐更胜于欣喜——他甚至不知道有何可喜之处。
前一日他为相处不久的父亲痛哭近三个时辰,那人如今是一块太庙中的被供奉的牌位。而他的生母地位低微,依本朝例殉葬。他名义上的母亲已成为端坐殿前、美艳雍容的慈慧皇太后谢氏,她眼神炯炯,睥睨着卢璋和他经过的众臣。位于慈慧皇太后下首的是晋王卢谨,先皇遗诏授予他摄政之权。今日是卢璋见他的第二面。与传闻中不苟言笑的铁面将军不同,卢璋悄悄觑着,只觉卢谨丰神俊朗、容光焕发,嘴角噙着和善微笑,减轻了些他防备惧怕的情绪。
厚重的服饰早已让卢璋汗流浃背,他每一次眨眼都有水珠从睫毛上滚落。垂旒五颜六色的珠子模糊成彩,他咬住舌尖,在他的臣子如织目光中,将这复杂的即位仪式完成。
他转过身来,缓缓呼出一口气。殿下是黑压压乌云般的人,而头顶晴空万里,一队雁经过稀疏云影,正是初秋好时节。
太傅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刻卢璋心底却是深重的恐慌和怀疑,他怎的便成了一国之君?他真的是这些人、这座城、这片土地的主人?
只有耳边略带沙哑的声音给他安定感。正在宣读圣旨的內侍是他在这华丽到冰冷的宫殿内唯一信任的人,同他一样装扮华贵隆重,站在台阶上,以皇帝的角度向下看,不似平时单薄消瘦。
此人名童见岚,日前从普通內侍连升几级擢为司礼监少监。由于提督一职空悬,他是实际上的宦官之首,隐隐有炙手可热之势。
作为先皇无意间在低级妃子身上留下的意外,即便是长子,卢璋自懂事后也从未奢望过能得到父亲的垂青。他的父亲是本朝第二位天子,夺嫡之争的胜利者。先皇野心勃勃,欲平四海、扫六合,也终于被野心吞噬:在一次御驾亲征后重伤垂死,匆匆安排身后事便撒手人寰。先皇驾崩后,卢璋见到他的次数倒大大增加了——在迁到东宫后的梦里,在那里他颤抖着声音,瑟瑟问道:“父皇,为什么是我?”当然,他只能得到一副复杂的神色,带着浓郁的药味与腥气。
惊醒后,他会大声唤“来人!”,这大约是突如其来的储君最先学会的人主之道。于是作为他身边近侍的童见岚会从外间赶来,跪在他的床头轻声道:“殿下,臣在。”
童见岚的声音介于少年的清脆与青年的低沉之间,像浸过水的棉花,让卢璋格外安心。这声音陪他度过了四年不受重视但也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卢璋有一点不满,那就是童见岚总不肯在他身旁就寝,宁可在外间守着,等半夜被叫醒赶过来。登基前一晚,卢璋就寝时犹豫着叫住童见岚:“今天……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童见岚端着托盘,小心不让卢璋剩下的安神汤洒出来,垂首:“殿下,不是臣不愿,是这不合规矩。”
卢璋撇嘴:“孤是皇子时要守规矩,成了太子还要守规矩,是不是当了皇帝以后才不用守规矩?”
童见岚不禁浅笑道:“殿下,我朝以礼治国、泽被万民,皇帝受天命御九州,不可不以身作则。殿下若要听太傅的做个明君,要遵循的礼节只多不少。”
卢璋拧起眉毛:“这么惨?我能不能……算了,阿岚,如果孤偏不想做明君呢?”
童见岚跪下道:“殿下说笑了。另外,请殿下以后千万莫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臣。”
卢璋的手无意识攥紧,低落道:“你起来吧,我要睡了。”随后背对童见岚侧身躺下。
童见岚眼睫颤了颤,把手中器物放到一旁,起身快走几步,跪坐到太子床榻边,望着他的发旋温声道:“殿下,您登基后,就是活在天下人的眼睛里了。臣,这些臣也明白的道理,您早就烂熟于心了。您要相信,天意如此,您就是当之无愧的真龙。”
卢璋猛地翻身,泪眼朦胧地看着童见岚,啜泣道:“可是,我怕,我怕……”
怕那些紧盯着我一言一行的眼睛。怕做错事。怕让太傅失望让你失望。
童见岚表情平静,黝黑的瞳色正如打更声中的京城午夜,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卢璋柔软湿润的发,温声道:“殿下不怕,臣会帮您的。”仙人抚顶可予人长生,而一个皇城内最卑贱的人,竟敢触碰少年天子的“诸阳之首”,这世上最尊贵的地方?但童见岚此时似乎忘记了他才口口声声宣称过的礼义,以长辈的姿态安抚这总角小儿。
卢璋眼泪止住,擦擦眼睛,一把抓住童见岚微凉细瘦的手,像跌落悬崖的人抓住从崖璧伸出的枯瘦的枝。他无暇顾及这是绝望的预示还是希望的兆头,只是本能地握紧眼前的最后的凭依。
第二章
“皇上,到时辰了。”童见岚看卢璋迟迟不开口,小声提醒神游天外的小皇帝。
卢璋如大梦初醒,匆匆宣布退朝,快步从殿中离开,如视阶下诸人如洪水猛兽般。
童见岚低头敛目,随卢璋一同离开。宦官崭新的蟒服是帝位更迭的比兴,缀在其后是各怀心事的文武百官。经过卢谨身侧时他忍不住瞥向这位因数次随先帝征战而名声在外的摄政王,却不曾想正撞上他打量自己的视线。卢谨依旧保持着老神在在的笑,只眸中精光一转。童见岚旋即不落痕迹地移开目光,碎步跟在皇帝身后,姿态恭顺。童见岚净身的年纪不大,不比锦衣玉食的小皇帝高大多少,在力能扛鼎的王爷面前,垂首含胸几乎像个妇人。
小皇帝登基大典上这须臾一面是两人首次近身接触。后来童见岚意识到,也许正是初次带给卢谨弱小无害的印象,才让本该针锋相对的关系走至尴尬复杂的境地。而这时,他还来不及详细了解卢谨,即便他知道摄政王将是小皇帝未来最难啃的骨头。
实际上晋王年岁尚轻,与童见岚预想中王爷这一名号代表的老成持重相大相径庭。先帝临朝早,卢谨未及冠成家时便开府,至今不过二十有余,与童见岚相差无几。
他有着皇室血脉所承继的好相貌,爱好骑射且经过历次战场洗礼,让他坚毅俊朗的轮廓裹挟着风沙的野性,而稍显偏厚微翘的嘴唇又削弱了咄咄逼人的神气,使卢谨乍看上去温厚可亲。
但童见岚不敢因此轻视他。对陌生者表现出卑微顺服是他入宫以来奉行的生存之道。他心底滑过微不可察的遗憾念头——如果不是此时此地,童见岚想,也许他会尝试与晋王相交。
在恢复常规朝务之前,新帝需要祭天祀祖、颁布典章、大赦天下。作为卢璋名副其实的心腹肱骨,如今又掌皇室内务,童见岚和礼部一起几夜没合眼。
好容易桩桩件件不出差错,熬到小皇帝正式走马上任。看百官执笏整齐排列于阶下时,童见岚才有些尘埃落定的实感。
虽然几日来事务繁多,但若是受过训练的一般内务官,倒也称不上是什么大伤元气的劳动。坏在童见岚忙得忘了日子。他站在龙椅旁,一声声“皇上”左耳进右耳出,不一会儿便觉不妙。
阔别月余的疼痛像密密匝匝从胸腔长进肺腑的刺,随着时间流逝加速生长。偏偏是这个时候……冷汗沾湿中衣,黏在后背上仿佛虫爬。童见岚心道,这次发作似乎比上一次还快,怕是真撑不到下朝。
他心中涌起千百句大不敬想送给先帝。
前朝将京畿禁军一分为二,明设金吾卫,暗有钩月骑。本朝承其制,只是后者愈发隐蔽,成为皇帝的私人近卫,兵籍世袭又施以药物控制,以防叛变。在卢璋突然成为天选之子后,童见岚一同成为升天的鸡犬。按惯例,内外宫禁之事乃至亲卫全由司礼监首脑所掌,实际上就是皇帝身边最高等內侍。他童见岚何德何能万人之上?他本以为先帝宾天前会给小皇帝临时指个年高德劭的近臣,如他老师之类,谁知先帝这后手留在自己身上——例同近卫以一副钩月永绝后患,自然不怕生出妄念叛了先帝,而自己又无宗亲势力可依傍,兵权在握,可摒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