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眠(8)
顾双林趁他不备,从角落里冲出来轻轻环住他。“大人,我在呢。”他低低的笑,有点得意。
“你,给我放开!找死是吧!”苏末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发狠,可身子到底没动。“在不放开,我叫人了!”
“那你就叫吧,”顾双林不光没放,还又把揽在他腰上的胳膊紧了紧,他比苏末高不少,从身后抱着他,拿鼻尖没轻没重的蹭他的耳朵,撒娇似的咕哝,“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为什么进的苏府,就算被人看见我们这样,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吧?”
“那你,想怎么样?”苏末把脸别到一边,默认了被他这样搂着。
“我疼…”顾双林试探着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孩子一样轻轻的晃他,“我要吃桂花酥…”
苏末用肩膀推了他一下,“你几岁了?还给人要糖吃?”
听他这么说,顾双林有些不忿,觉得他好像再一次把自己看轻了,一步转到苏末面前,依仗着身高,梗着脖子瞪他,“我二十一!是个大男人了!”那架势,根本就是把苏末当成了女人。
苏末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转到一边去,“胡闹!”
见他只是嘴上发狠,顾双林的胆子又大了一些,嘟嘟囔囔的过去蹭他,一把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我是胡闹了,你要是生气,就再打我一巴掌,反正我保证以后还是会胡闹…”
苏末没打她,也没往后抽手,眼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你前天晚上不是还不乐意上我的床吗?跟躲什么似的,怎么现在这么主动?”
顾双林没回避,“那,那是第一次见到你,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再说了,”他红着脸低下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我不敢…我平日里连女人都没多看过一眼…”
“你?”苏末后面的话没问出口,人是双喜楼送来的,文安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男男女女都被人专门调/教过,他大概是不太相信顾双林的话,可看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又觉得不像在骗他。
“背上的伤很疼吗?”
顾双林猛地抬起头,乌黑的眼睛亮着光,“疼,”他老实的回答,“不过心里舒坦,”他咧着嘴傻笑,“总比砸在你身上好,就算再被砸十次,我也愿意!”
“又胡说!”这回苏末抽了手,转身从精雕细琢的一枚小匣子里取出只白瓷瓶,“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顾双林见他坐在椅子上,自己便乖巧的跪坐在他脚边,一伸手扯下自己的上衣,露出紧实蓬勃的后背,他身上的皮肤挺白,像拿油脂擦过一样泛着健康的光泽,一道紫红的印子斜穿后背,苏末看傻了眼。
☆、7
“这帮狗奴才平日里都是怎么做事的!”他的语气平淡,可带着让人畏惧的压迫感。
顾双林抬头看他,然后顺从的趴在他腿上,把后背晾在他眼下,“你别生气,我不疼…”苏末硬起来的心,立即就软了,用指尖沾了药膏打着圈儿给他往身上抹。
“疼吗?”
涂了药膏的地方,立即变得清凉起来,苏末还慢慢的吹着气,这点皮肉伤对顾双林来说都不能算个伤。可此时,他就是想让苏末多照顾他一会儿,于是把脸埋进他的腰腹,慢慢的点头,往他身上拱,“疼。”
苏末只能更加的小心翼翼,等把药上完,他额头上累出一层薄汗,顾双林则差点趴在他腿上睡着。
很奇妙的是,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莫名的近了很多,在顾双林眼里,苏末简直是个全新的人,和他之前听说过的那个魔头根本沾不上边儿。心里觉得亲近了,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当着苏末的面总是没来由的局促、腼腆,对方对他好像也有点闪躲。
“想出去赏月吗?”苏末问他,刚刚吃过晚饭,没什么要紧的事,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
“看月亮?”顾双林哈着腰站在他旁边,有些犯难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可杜管家交代过,不让我随便出这个院子…”
“不要紧,”苏末一边往外走一边把手伸给他,“以后这个规矩可以破了,今天正好我带你出去转转,府里有个池子,赏月正好。”
这算是解了他的禁足,他赢得了苏末的第一份信任。
顾双林淳朴老实的笑着,两手搀住他的胳膊,“你,你忙了一天了,累吗?”
连顾双林都没察觉到,自从他替苏末挨了那一下砸,就没再称呼过他“大人、您…”,当然也没再称自己为“小的,小人”,通通以你、我代替,再明显不过的亲密。
于是当夜,在整府仆佣、侍卫的惊讶中,顾双林搂自家媳妇似的搀着苏末,慢悠悠的在府里逛了一圈,当然也去了苏末口中的那个池子,其实那是个不小的湖,有亭子有桥,顾双林生在江南,这样的景致见过不少,却唯独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格外好看,月亮不是以前的月亮,亭子也不是以前见过的亭子。
回到房中关了门,两人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局促,顾双林的眼睛别扭的躲着苏末,却又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把他看得更清楚,今晚怎么睡,可能是个问题。
“我扶你进去…”最后还是顾双林先开了口,不知为什么,平日里说惯了的一句话,这会儿被他说出来,觉得烫嘴。
苏末把头转到一边,从他手里把胳膊抽走,冷冷的丢下两个字,“不用。”
顾双林雀跃了一下午的那点小心思,瞬间就被全部浇灭了,本来以为自己是拿着鱼竿钓鱼的人,到头来却是一只被人牵了线的风筝,心口像是被人揪住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转进屏风,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更是听得他口干舌燥。
“我能求你个事吗?”他突然问。
屏风里面没动静,苏末像是睡着了,但顾双林就是知道他肯定没睡,固执的认为今天心烦意乱的不只有他自己。
“我晚上能起夜去茅厕吗?以前在村子里没用过马桶,不习惯,我这两天差点尿床上!”
大概是觉得他这个问题纯属没话找话,屏风里面静了一会儿,传出懒懒的一句话,“抱着被子去茅厕睡吧。”
顾双林安心的躺下,这个院子在整个苏府的最里面,位置不算显眼,墙的另一侧就是那片湖,侍卫较少。进苏府之前三掌柜给他看过图,刚才又跟着苏末在外面转了一圈,对这里的地形基本上了然于胸。
想要在府里查找“周淳”被关押的地方,以及魏锦构陷忠良的证据,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并且得预先让苏末知道他有经常起夜的习惯。
这一晚,他有意无意的起了三四次,轻手轻脚的出去,再默不作声的回来,大致了解了一下侍卫巡夜的规律。
苏末毕竟年轻,身体恢复的很快,七八天的功夫又出去办差了,他经常回来的很晚,亦或者几天都不露面儿,见不到人,顾双林的心思开始回到了这次的任务上。
人命关天,救出周淳成了当务之急,毕竟跟扳倒魏锦想比,找人要简单的多。
但偌大的苏府藏一个人,也确实也难找,不过以顾双林的本事,根本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他几乎把整个苏府都翻遍了,看得见看不见的房间和旮旯一个也没落下,结果还就真是一无所获。
顾双林细细想了几个晚上,认定周淳根本没关在苏府,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没有这个人。
他需要把事情告诉三掌柜,跟他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可又不能背着苏末轻易冒险出府。
终于等到苏末在家,顾双林提前想了个理由,趁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去书房找他。
伤已经完全好了,人看起来也比以前更有精神,顾双林看见那张脸,心头没来由的发热。
“大人,”他拿捏了一下措辞,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人面前。
苏末正坐在椅子上看书,整齐的一双眉微微蹙起,抬头看了他一眼,几天没见,果然生疏了。
“有事?”他也刻意的把距离拉开,像个高高在上的主人。
这回换顾双林语塞了,看见那人冰凉的眼神,心被晃了一下,他张了几次嘴,突然心虚起来,没说口,情急之下只能支支吾吾的红着脸把头低了。
苏末强装出来的那点傲气,被那点局促和笨拙瞬间化了个干净。他把书放下,站起身走过来,这才发现顾双林一直穿着来时的那身衣服,面料不算好的靛蓝色袍服,但穿在这人身上却并不寒酸,毕竟一表人才的年轻男人,还不需要锦衣华服去衬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