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眠(6)
“哎,”苏末显然对他这个大胆的举动很吃惊,眼角涌出愠怒,挣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陷在他怀里,顾双林把人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后,便呆子似的立在床边。
苏末无奈的看着他笑,“我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
不知为什么,顾双林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被闪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他大概是希望苏末留他在身边陪着的,但是人家不让。
没办法,他只能傻呆呆的三步一回头往外走,转出屏风了,里面又传出一句,“别走太远。”
顾双林那阵没来由的失落,瞬间又好了,赶忙搬把椅子挨着屏风坐下。
苏末可能是身子太虚的原因,整整睡了一下午,杜管家几次过来送吃的,都没敢吵他。
到了天黑的时候,屏风里面终于传出低低的一声,“小双。”
顾双林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急慌慌的跑进去,点了灯,“大人,我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末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强撑着坐起身,“扶我去茅厕。”
顾双林一愣,然后转身出去了,苏末讶异了一下,只见这个看起来有点傻的男人从外面拎了只马桶进来,“外面冷,”然后又补了一句,“我给你倒。”
苏末有些尴尬,大概觉得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没再反抗,尴尬的看了顾双林一眼。
对这一眼,顾双林开始没明白,可扫见挂在一边的官服,他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是太监,面对魏祥的时候都是那么的要强…他怎么可能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最大的难堪剥开…
他连忙笨拙的掩饰道:“哦,我先出去端盆水给您净手,”忙不迭的跑了。
苏末无语的摇头,撑着身子方便了。
☆、5
用过晚饭之后,苏末又执意要洗澡,顾双林看看他刚止住血的左腹,一脸执拗的道:“大人,您的伤没好,不能洗澡。”
站在一边的杜枫被他的直白吓出一脑门子汗,把头低了,一声不敢吭。
“大人,”顾双林窘迫的搓手,眼睛闪躲着,“要不,要是您不嫌弃的话,我帮您擦擦身子,澡就别洗了吧?”
苏末应该是没想到他会当着仆人们的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绯红起来,别扭的斥道:“住口!”又拿眼睛看杜管家,默许了让下人去准备洗澡水。
顾双林在灯下,小心翼翼的帮苏末脱衣服,一层一层的剥开,像拆什么绝世珍宝,直到那片薄薄的脊背毫无遮掩的摊在面前的时候,他倏然偷偷涨红了脸。
以前在帮里也给师兄弟们取过断箭上过药,见过半裸的男人,却唯独面对苏末的时候,就觉得不一样了,没来由的紧张、羞赧,还有那么几丝躁动的兴奋,这具肉身让他没来由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可能病了。
大概是觉得冷,苏末的肩胛骨抖了两下,顾双林忙回过神来。
“大,大人。”他把柔软的巾帕拿热水浸了,开始给他擦背,“大人,庄稼人手重,要是擦疼了,您告诉我。”
苏末似乎也是囧的,彻底放下平日里的架子,背微微缩着,有那么点可怜。可苏大人毕竟是当今的红人,一张嘴比什么都硬,“废什么话!你想冻死我?”
顾双林麻溜的给他擦,心里却暗自发笑,一没留神还笑出了声,又忙假装咳嗽遮掩过去。他用的巾帕是及柔软的,可擦过皮肤的时候还是留下一道道红印,盛开的花儿一样妖艳,顾双林有种作恶的感觉,羞愧又没来由的有点快活。
等他转到前面的时候,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了,只好闪躲着去擦拭,挺大的个子,像个捅马蜂窝的小男孩有一下没一下的,笨拙且滑稽。
苏末被他撩的有些恼,眼里含着薄怒,又强忍着笑意,“挠痒痒呢!你躲什么?又不是女人!”
听到女人两个字,顾双林的手被蛰了一样缩回来,他应该确实是把苏末当成了女人,不然也不会总是火急火燎的。
苏末这回真恼了,一把夺过帕子,转身背对着他,胡乱擦了几下,赌气一样把帕子丢进盆里,砸出不小的水花,“好了!”
顾双林对着那片背咽口水,“大,大人,还有,还有裤子呢…”
“你给我闭嘴!”苏末一张脸涨得通红,连眼白也成了绯色,嘴角抖了两下,像是受到了羞辱,一脚将脸盆踢翻,屏风外面的仆人闻声连忙询问,还没进来就被苏末骂了出去,“滚!”
顾双林的裤子湿了半边,哈腰站着,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出去不是,呆着也不是。
“还愣着做什么?”
“啊?”顾双林傻了眼,他猜不透,这是让他帮忙脱裤子?
“重新端盆热水来,我洗脚!”
顾双林如释重负,慌忙把一地狼藉收了,刚要出去,苏末又开口了,“回来!”顾双林端着盆忙退回来,一脸无辜的看向他,“大,大人?”
苏末直接被他气笑了,“衣服!”
顾双林不知所措的往自己身上看,“啥?”
“给我把衣服披上!你纯心想冻死我是吧!”
活了二十一年,顾双林从来没像这会儿一样窘迫过,完全像个傻子。
好不容易伺候着苏末躺回了床上,顾双林默默松口气,给他掖好被角,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苏末却轻叹了一口气,“小双,坐下陪我一会儿吧…”
顾双林只好端把凳子过来,老实的挨着床坐下了,眼睛依旧不敢看他,怕被那人看出他心底萌生的那点不安分。
屋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喘气声,一下跟着一下,有点焦灼,又有点粘腻,顾双林觉得难熬,局促的并紧双腿,笨拙的道:“大,大人,要不您给我讲个故事吧?”
经过这个鸡飞狗跳的一天,不管顾双林说出什么做了什么,苏末都已经不会吃惊了,他本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恶人,此刻竟有人让他讲故事,倒也觉得新鲜。
“在江南,有个年轻人,”苏末清了清嗓子,幽幽的道来,语气像在给孩童讲睡前故事。
“是个家境不错的年轻人,通诗书,功夫也不错,长得又一表人才。”说到这里,他偏过头看了顾双林一眼,“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顾双林识趣的道:“大人,我二十一,属牛。”
苏末哑然一笑,接着讲。“这个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仗着自己优厚的条件,很快便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留恋烟花柳巷,荒废了学业,还把父母都气死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水光,看着顾双林问:“小双,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坏人吗?”
“我,我不知道,”他羞涩的低着头,像是不明白什么叫烟花场所,“他有错,但是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个坏人。”
苏末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垂下鸦羽般的睫毛道:“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他后来做了什么。”
顾双林没说话,看着床上的人,觉得故事里的年轻人可能和他有关。
“后来没了父母的约束,年轻人越发的荒唐起来,他开始对烟花场所厌倦,把目标转移到良家妇女身上,凭着自己出众的长相,到处猎艳,经常半夜里偷偷潜入别人家里,和她们偷情、欢好。”
顾双林眼睛里露出惊讶,但依旧没说什么。
“有一次,这个年轻人看上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父亲常年在外跑生意,母亲早逝,家里只有奶妈陪着。开始的时候,人家不理睬他,可越是这样,那个年轻人就越觉得有趣,发誓非要把人家弄到手不可,终于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姑娘还是失身给了他。”
顾双林听得出神,一低头发现苏末的眼角湿了,瞬间惊讶,刚想伸手去擦,他却笑了,那一点眼泪还未留下痕迹就又被他咽了回去。
“后来姑娘的父亲回来了,很快便看出了端倪,逼问再三,姑娘只字未提,后来再次与年轻人幽会,提出让他娶她。”苏末的神色黯淡了下来,眼睛微合,看不见里面的情绪。
“其实那个年轻人只是浪荡惯了,从没想过娶谁,当晚那姑娘什么也没说便回去了。没过几天,姑娘便吊死了。”
顾双林彻底惊呆,对着空气张了几次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看苏末,反而毫不在意的笑笑,接着道:“不过终究还是有因果报应的,后来那个年轻人又去勾引两家妇女,晚上去跟人家私会,被吊死的那个姑娘她爹给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