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眠(18)
“对付没脸的人,还管用什么招数?”他说着又把剑往前递了几寸,杜枫吓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确实不想变成太监。
“好,”他两只手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从苏末身边退出来,“你别激动,手千万别抖,顾大侠,你是名震江湖的好汉,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顾双林没想真的废了他,他想光明正大的取了这厮的狗命,可杜枫贴的苏末太近,才让他有所顾忌,无奈之下只能对他下半身动手。
等退出一个安全的距离,顾双闪电般抽了剑刺向杜枫的咽喉,但杜枫的速度比他还快,迅速的躲过剑锋,脚尖一点退出去丈许,贴着窗户站下。
“没想到吧,”杜枫轻佻的看着顾双林满身的血污,“打,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跑,你不一定能赢我。”他本可以就势翻出窗外,却最终迟疑着又多说了一句,“你以为昨天去酒庄的时候把我的人都甩掉了?告诉你,真正跟上你的不是别人,”他挑起大拇指,十分自负的点着自己,“是我!”
顾双林猛然一惊,杜枫不仅发现了自己,连三掌柜,说不定还有辰岳帮都暴露了吗?这个人必须死!
但杜枫能从他的钳制中脱身,定然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一个鲤鱼翻身便顺着窗户逃走了。顾双林紧跟着跳了出去,一个迟疑又踹开门冲了回来。
“小双,别管我,快去截住他,不然你们的人全都得遭殃!”
顾双林落在白绫上的剑瞬间定住了,吃惊的看着苏末,“你…”
☆、18
“我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苏末扯下捆在身上的最后一条白绫,不断活动着手腕,两眼坦诚的看向顾双林,“只是最终确定你的身份是在那次晚宴之后。”那次晚宴魏锦悄悄的来过。
顾双林愕然,他和苏末有了说不清的关系就是从那次晚宴之后。“那你还和我…”话没说出口他先红了脸,带着满面的血污显得滑稽,别扭着用满眼焦灼的目光去看那张脸,有不尽的柔情。
“谢谢你救了我。”顾双林一看见他就没头没脑的冒傻气,“要是没这把剑,我还真没把握能从地牢里出来,那个使刀的人是高手!”
苏末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神情鲜活的飞了顾双林一眼道:“彼此彼此,我可是把自己作为赌注押你会赢,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提起刚才的情形,顾双林满腔的热血刹那涌进了脑子里,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先去杀了杜枫那狗杂种!”
“小双!”苏末一阵风似的卷住了顾双林的胳膊,“你不能一个人去!魏府你也许能进去,但肯定出不来!”
苏末被他眼里的担忧暖得一怔,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苏末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至少在他心里是最好的,却被杜枫这种下流胚子羞辱,他压不住杀心,但是看着面前的苏末,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要找的东西…”
顾双林的耳朵突然竖起来,不错眼珠的盯住苏末,他想问他那两样东西在哪里,若是能找到魏党构陷忠良的证据,一举扳倒这群祸害,不仅能救民于水火,他和辰岳帮,还有苏末都能从浩劫中脱身出来。
可苏末的话没说下去,开了个头便止住了,顾双林着急起来,粗粗的喘了几口气问:“那两样东西在哪儿?”
苏末飞快的看他一眼,周正的脸庞闪过惊讶,然后是愤怒、悲怆、怜悯,瞬间又归于平静,他没说话,只是摇着头松了顾双林的手,背对着他淡淡的道:“你走吧!”
顾双林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上前一步把人搂进怀里,怕打碎玉瓶似的轻声问:“你,你说什么?”
苏末心下一横,推开他环过来的双手,“你走吧!别再提什么信也别再找什么周家的后人,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也不是几个江湖帮派能管了的!带着你的人赶紧消失,不然…”他平直的肩膀开始猛烈颤抖,一双手早就握成了拳。
顾双林从他的背影里读懂了一种东西——恐惧,是无尽的恐惧。他刚想上去再次抱住他,苏末突然猛地回头,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你们斗不过他们的!快走吧!”
顾双林没说话,惊诧了片刻目光从苏末脸上滑下来,他把头低了,可腰背挺直,只是轻轻的问:“那你呢?你让我把你丢下?”
苏末原以为顾双林会跟他大吵大闹,亦或者识趣的赶紧去逃命,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会在危急的时候对他说,你让我把你丢下?语气里透着无尽的委屈。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被人踩着爬上来的。
“哈——,”苏末突然笑了,嘴唇微抿,牵起夸张的嘲讽,眼睛里挂着亮晶晶的水光,“你以为你是谁?”他往前逼近一步,气势凌人的看着狼狈的顾双林,“我有皇上护着,”他碾着牙沉了心道:“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心里唯一的男人!”
顾双林骇然的抬头看他,喉咙像被人掐住了,喘不上气来,他想说点什么,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颗心像是被掏走了,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他亲口告诉自己,心里的人是别人,而且还是自己比不了的人。
“那你,保重!”顾双林再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可以留下来的理由,他不是个会跟人纠缠不休的人,一转身冲进了无尽的夜色里。
可惜他走得太快,没听见苏末失神落魄的那句呓语,“那封信,早就交给皇上了。”
☆、19
顾双林是狂奔回双喜楼的,那条不算太宽的街上,原来只有双喜楼的灯火最亮,最热闹,最靡丽。
可今晚双喜楼的灯却显得没那么亮了,姑娘们的欢笑声倒是比往常更大。顾双林莽撞着刚要进那条深不见底的小巷子,灵光一闪猛地退了出来。
不是双喜楼的灯光暗了,而是…而是整条街上的灯太亮了,蜡烛、灯笼不要钱似的点着,一条街被照得如同白昼!普通老百姓谁用得起?
双喜楼出事了,顾双林一个利落的转身,溜着老旧的墙角和房檐迅速从那条街上退了出来,找个相对隐秘的房顶趴着。
他身上有伤,衣服也破破烂烂,更残破不堪的是自己的一颗心。才不过两天的时间,苏末抛弃了他,帮会据点暴露了,自己又死里逃生…糟糕到了极点。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潦草的飘着几个人影,看身形和脚步根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顾双林偷偷潜伏到深夜才摸着黑翻上了双喜楼的房顶,他约莫着在中间位置揭开了一片瓦。
“找到那老东西了吗?”说话的是个穿着红衣的男人,翘着兰花指去捏茶盏的盖子,下巴骄矜的抬着,露出巴掌大的一片白脖颈。
是魏祥,身边围着十几个狗一样的随从。
“回大人的话,”其中一个站出来,规规矩矩的捏着嗓子答,“还没找到。”
那盏茶在手上愣了一下,周围的人均是吓得缩了身子,头低的更厉害了。谁知魏祥却轻轻把茶放回桌上,莞尔一笑动听的道:“找不到,更说明江渠辰是真的,没关系,有名有姓的人,跑不了!”
顾双林疑惑的的皱起眉,江渠辰这名字他从没听过,但魏祥在双喜楼提起的人,不可能是毫无干系的。这时他猛然想起了另一个名字:佘峰岳。
那是他师父的名字,辰岳帮?江渠辰难道是三掌柜?顾双林来不及细想,连忙竖起耳朵听接下来的话。
“既然这双喜楼是江渠辰的,那从这里出去的人全都要仔细查。”
顾双林有不好的预感。
“特别是送进苏府的那个,”魏祥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手指头暧昧的捻着紫檀桌面,别有用心的道:“那个叫顾双的非常可疑,去把他绑了送回府上,我要亲自审。”
“是。”魏祥身边这几个随从都跟了他很多年,他心里想的眼里往外递的那点意思一猜便知。
“算了。”魏祥突然朝他摆摆手。
“啊?大人,这个顾双您不要了?”
一声清脆的邪笑响起,魏祥被手下这个要字酥了半边骨头,“还是让杜枫去办吧,这样的事,他最得心应手。”语气之间尽是轻蔑。
原来魏祥还不知道苏府发生的事,顾双林的心头一紧,绝不能让魏祥的人见到杜枫!而他从苏府逃出来,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旧主子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