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这两人审完了就交给连人带着押一起交给大理寺,让冯纪年去处置,如今看来,这两个人须得亲自交给皇上才行。
不但如此,还要提醒冯纪年小心自己的属下。
……
另一边褚丹诚下了朝,先去了御书房。
“昨日朕同你说的那些,已经派人往齐州和漠北递消息了。”皇上一边在折子上用朱砂批阅了一个“知道了”,而后撂下笔,“至于你昨日说的那些刺客的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不日应当就会有回音。”
褚丹诚点点头,“若果真当年春耕一事也是九王爷所为,皇上打算如何?”
安子慕顿了顿,又拿起那根毛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褚丹诚点点头,两人便都不再言语。
安子慕心中有些乱,顾之遥和褚丹诚的事儿不管怎么样在他这儿也算是过了明路。他心中当然是不愿外甥当个断袖,可看顾之遥那样子,没了褚丹诚估摸是活不下去的。而褚丹诚这么多年为自己也没少出力,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该真的拿他怎么样。
更不用想,褚丹诚身后有整个褚府,还替自己牵制了秦府的势力,自己动他不得。
至于安子琼,其实皇家的血脉亲情本就淡薄,他做出这种事来自己也算不上是如何意外。且不说安子琼是最小的皇子,从小就备受皇上宠爱,就他的心计才气,只在京城中当个没有兵权的王爷定然也是不甘心的。
毕竟,没有那个皇子会不想当皇帝。
当年自己的手足们,除了那些在争储中丢了命的,剩下的也不外乎就五个了。能再这样的大乱中活到最后的人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偏这安子琼,主动退出了争储的战局。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争不过么?
不,他只是韬光养晦,以伺日后同自己有一战之力。因此安子琼被自己留在了京城中,一方面是全了先帝一片疼爱幼子的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他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皇上,那位小爷来了,正在御书房外面等着呢,见还是不见?”贴身太监进来报话,才把两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钱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他口中的那位小爷,就是指顾之遥了。皇上的事基本上钱公公都是知道的,但顾之遥的身份并没有公布于众,因此他称顾之遥都是那位小爷。
每每褚丹诚向宫中递消息,告诉皇上顾之遥如何了,都是钱公公来传这个信儿的。
这个差不好当,不管旁人如何收买,嘴巴也只能闭得比蚌壳还紧才行,一旦有什么秘辛泄露出去,那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扫了一眼门口,顾之遥的靴子尖儿都已经急切地踏在门槛上了,御书房门口的侍卫早得了皇上的口谕,也不敢拦他,只能任由他在门口大拉拉地转悠。
安子慕嗤笑出声,摇摇头,算了,断袖又碍着旁人什么了?总比像自己一样,孤家寡人要强。
对,孤家寡人。
“鞋尖都看见了,做什么又要通报,”安子慕摇摇头,“进来罢。”
听见里面的声音,甚至等不及钱公公到门口,顾之遥就已经进来了。钱公公早就听闻这位小爷行事风格不拘泥于理法,自有自己的一番做派,如今看来果然是个讨喜的性子。
顾之遥走路带风,好像昨天腰酸背痛贴膏药的人不是他,进了御书房一掀袍子就跪下先给皇上磕了个头,把安子慕的一句“免礼”个噎了回去。
安子慕心中忍不住又将这外甥同印象里的婧明长公主对比,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除了桃花眼和嘴唇上的唇珠,几乎没什么同他娘像的地方。性子里的刚烈倒是同皇姐有几分相似,可这行事哪儿哪儿都同大方得体的婧明长公主不像。
顾之遥见了人话没说,脸上先带了笑,大大方方地唤了一声皇上,等来了一句平身后就蹭到褚丹诚旁边站着去了。
作为皇上的心腹,褚丹诚在御书房是有一张小桌的,丞相都没他这样的待遇。顾之遥到了褚丹诚旁边之后倒是开始低眉顺目地装乖了,安子慕看得牙酸,赶紧问他什么事。
“咳嗯,哥哥上值,草民在家没事干,就去理了理刺客画的押,就是在漠北逮回来那两个。”顾之遥抬眼看看皇上,又继续道:“两年前不懂事儿离家出走一回来着,当时哥哥伴圣春耕,曾经也遇到过刺客来着,皇上您应该也记得。”
听到这里,安子慕看向褚丹诚,这事儿褚丹诚还没有同顾之遥讲过,没想到小孩儿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便和皇上交换了个眼神。
安子慕又看向顾之遥,点点头,“继续。”
“草民仔细查对比了刺客身上的武器服饰,发现他们可能与当年刺杀皇上的人是同一拨的。”顾之遥拱拱手,“草民若是没猜错,这些杀才多半都是九王爷的人。”
第136章 内人工部作伴读,馥园似有故人来
顾之遥把自己是如何从这些刺客身上衣物和武器上发现这些图案的,还有又是如何根据这些图案推测出当年春耕时刺杀皇上的人都是安子琼所派的,和皇上都说了一遍。
褚丹诚听了心中默默感叹顾之遥的洞察力敏锐,自己是因着那些死士手中的弩箭与顾之遥在安子琼的庄子里挨得暗器是一样的材料才会先怀疑了安子琼。
毕竟那些料子都不是常见的铁铜一类,成色看起来倒像是出自宫里。
至于自己如何将他们同当年的刺客联系到一处,是因着那些刺客口中的毒药同现在关在馥园里那两个口中的是一样的。
顾之遥没看到这些实质性的证据,仅根据他们衣物上的纹饰,就推出了前因后果。
褚丹诚感叹顾之遥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能注意得到,这样的洞察力如果去当一个将军,往往会有些出其不意的计策,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安子慕也在心中感叹,虽是当作庶民被养大,到底是安家的种,这脑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差了去。
三人将手中的证据对了一遍,基本可以确定当年对皇上下了杀心的就是安子琼。
想来也是,安子琼那样的人,小时候还曾经张扬过,怎么可能会在先帝病倒后就突然懂得了知足呢?不过是为了韬光养晦,将自己的势力扩大,才敢同安子慕一战。
他早晚都会被安子慕发现起了异心,宁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在春耕上动手,是有了什么样的底气让安子琼不需要再藏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儿已经过去了快有三年,当年那刺客在牢中自尽,大理寺还因为监管不力被罚了好几个锦衣卫。如今想再翻案怕是不易,且安子琼这么多年自然会有支持他的政党,有那些人拦着,就是想动他也必须师出有名。
这些事儿要皇上去摆布了,兄弟俩给皇上行了礼,便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褚丹诚要去工部上值,不知道有多少公务堆着等他处理,今日再不去那些老臣怕不是明天便要踏破馥园的门槛了。
顾之遥看看褚丹诚,到底舍不得同他分开,索性送他到工部门口去。
顾之遥饭量大,早上就喝了一碗粥,这会儿早不剩什么了。若是往常,他身上多半会揣着点零嘴儿什么的拿出来垫垫肚子,然后好回家去吃饭,今日出来的匆忙一时忘了带,等顾之遥肚子打起鼓来,他伸手到怀中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褚丹诚就站在他旁边,小孩儿肚子叽里咕噜叫他自然是听见了的。
“也罢,”褚丹诚嘴角微微勾起,摇摇头,“跟我去上值罢。”
“跟你去?”顾之遥眨眨眼睛,“尚书大人带孩子上值,不好罢?叫那些老臣们听到了明日要到朝上参你一本了。”
“他们参的又不少。”褚丹诚嗤笑一声,“我带自己内人上值不行么?”
当然不行啊,顾之遥腹诽,还没见过哪位大人上值带着自己房里人的呢,这得是有多如胶似漆?
最后顾之遥还是陪着褚丹诚到了工部,不单他去给尚书大人当了私人伴读,四喜还和八宝去买了两碗馄饨一同带进了工部。
工部的其他大臣们眼中的幽怨几乎要化作实体,尚书大人放了一个月假,担子都压给了他们不说,今日还要带上自己的姘头一起在工部里吃馄饨!
不过你别说,也不知道这馄饨是哪家的,闻着还真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