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你有了(49)

小圆子涮洗了汗巾,趴在床前又为载钺擦洗脖颈和前胸,但因为肋骨有包了纱布,他就特别的小心,生怕弄疼了对方,有时他会看到对方像是梦呓一般的锁着眉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忽然,载钺的眉头蹙了一下,眼皮微微的跳动着,不仅如此,就连一直没有动弹过的手指也轻轻的动了动。

“大夫……爷他动了!”他激动的说着,握住了那只厚实的大手。

杨大夫连忙放下笔,来到床前查看。

像是感觉到有人触碰,载钺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他却看到了两个人正望着自个儿。

“你们……?”沙哑的喉咙只挤出了这两个字,但他更想起身活动一下,却觉得全身无力,四肢僵硬。

“让他靠着,轻轻扶他起来!”杨大夫亲自将一旁的被子垫到了床头,就叮嘱小圆子扶病人尝试着坐起来。

在小圆子的搀扶下,载钺才勉强靠着床头坐直了,他试着抬手,可有些麻木,只能微微抬起手掌。

“不要着急,你还没恢复,要想行走如初,怎么也要两个来月,你现在哪里疼?”杨大夫关切的问,担心载钺仍有内伤。

头上包着纱布的男子有些木讷的答道:“有些头晕,身上无力,右腿胀痛。”他不大明白现在的状况,头脑里一片清明,而且也不知道身边的二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问话的一定是大夫了。

“你头受了箭伤,肋骨和右腿也有刀伤……好好休养吧,我明日再过来看你!”杨大夫很高兴,只要病人醒了,恢复便指日可待。

载钺却很莫名,连忙追问:“我这是在哪儿……你们又是谁?”

☆、只不过是个太监

这话让耿圆十分诧异,到是杨大夫并不觉得奇怪。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杨大夫问道,有些头受了伤的病人会忘掉从前的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载钺凝神想了片刻,才缓缓的答道:“我是载钺,辅国公……镶白旗佐领。”他记的是从前的身份和职务。

“您出京前已经卸任佐领了,现在的佐领是镇国公载沅……您是健锐营的副参将。”小圆子耐心的解释,他并不明白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预料不到这将改变二人的命运。

载钺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耿圆,又瞅了瞅大夫,才明白他好像忘记很多重要的事,于是又问:“我现在在哪儿?”

“苏州,我们从江北大营撤离了。”小圆子不想再多说,因为死了太多的兵卒,凌把总和佟把总也牺牲了!

“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会呢?”载钺很困惑,肯定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但他却一件都记不得了。

“会想起来的……你现在不必着急,先养好了身子才是。”杨大夫反倒送了口气,至少不是全都忘了,只是不记得某个特定时间之后的事,不会影响日后的生活,记忆这东西,会经过岁月的累积而重新填补上的。

“不行,我必须想起来!”载钺捂着头,使劲的冥思苦想,但脑子犹如注入了汪洋大海,那些被遗忘的事全都沉到海底遍寻不着了。

“爷~您不用急,我先给您弄点儿粥吃吧,现在只能吃点稀烂的!”小圆子高兴的掉了眼泪,连忙将铜盆里的水倒了,跑进了厨房。

听到参将醒了,朴把总也进了屋。

载钺马上就认出了朴把总,但还是不记得之后的事,又或者可以解释为,他能认出大部分人,却不记得和对方相处的细节。

等小圆子熬了粥从走廊端上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大夫要回去,他就追上去问道:“您知道爷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以前的事儿吗?”

“你们不能太乐观,他有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了……但好在他还没忘了自己是谁,等再过一两年也就适应了,不会妨碍他今后的生活。”杨大夫说道,其实失忆这种病症根本无药可治,只能是听天由命。

如果永远也想不起来,那就等于说载钺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忽然间觉得很悲凉,又很寂寥!

“我知道了……只要爷能恢复健康,就算是忘了一些事儿也没关系的,谢谢您!”他强忍住眼泪,端着粥进了宽敞的厢房。

杨大夫不由得叹道,这位皇亲贵胄能有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侍从,是很幸运的!

“爷~您吃点儿东西吧!”小圆子端着粥进了房,房内静悄悄的,只有载钺一人呆呆的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儿。

见对方发着呆,小圆子便把粥放到了桌上,柔声又问:“您怎么了?”

载钺这才漠然的抬起头,冷冰冰的望着他,就像个陌生人,眼瞳中不再有爱的热情和眷恋了。

“你是小圆子对吧?”辅国公道,他有印象,对方是从官里被他从万岁爷那里讨来的太监,至于其他的,他却都记不住了,大约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嗯,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他有些激动,连忙用勺子搅和有些烫的粥,想让它快点儿凉下来,好给心爱的人喂下去。

载钺苦笑着:“我就只记得你是个太监,是我打万岁爷那儿要来的……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不仅如此,他就连凌把总和佟把总战死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朴敏秀刚才告诉了自己,他真的难以置信!

听到这番话,小圆子忽然怔住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即便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毕竟您平安无恙,大概您没有胃口,但饭多少还得吃些。”他端着粥碗来到了床前,心里却犹如刀割般的痛,但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悲怨之情。

载钺也觉得饿了,就张开嘴,让小圆子好生的伺候着吃饭,粥很清淡,里面加了青菜碎末,和一点点盐,吃下去很爽口,他顿时就觉得舒服了许多。

吃完了饭,载钺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听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那你能告诉我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耿圆这才把出了京城之后几个月的事大概的讲述了一遍,包括他和大哥是如何把载钺从死人堆儿里扒拉出来的……

“我的命是你和大哥救的……我当厚待你才是!”载钺道,等回了京城他要赏赐小圆子五百两银子,还得给对方加月钱。

然而小圆子却摇了摇头:“您的命其实不是我们救的……我估计是哪位健锐营的兵卒,为了让你避过灾祸,才将死人都压在您的身上,我们只是找到您而已。”

载钺捂着额头,苦笑着:“或许吧……但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帮您再擦洗一下,您晚上就能睡得舒服些了!”小圆子说完就端着空碗出去到厨房打热水去了,但他的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总觉得快要窒息了。

站在厨房烧水的时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明白今时今日的载钺已经把他们的过往全都忘掉了,两年来相处的甜蜜时光被突如其来的灾厄冲散了,或许这就是代价吧?若要让他付这个代价换载钺的平安,可即便是几万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交换!

可为何他还是如此的痛苦?为何还要不争气的哭个没完呢?

晚上,小圆子就睡在载钺厢房之内,但却只是在窗旁放了一张很小的罗汉床,他也知道载钺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和自己睡在一起了,如今这样,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对方而已。

偶尔他会听到所爱的人因为梦魇和病痛轻声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必然会爬起来查看,为这个人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或是合好棉被,然后才会重新睡下。

就这样不分昼夜的照看了十来天,载钺的身体才逐渐的康复,能够下床稍微走动一下了,原本这应该是件舒心的事儿,谁不成想却格外的糟糕!

为了想起过去的事儿,载钺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但记忆就像是一条条藏在深海中的鱼儿一般,犹如幻影只是一闪而过,就算是费脑筋心思也抓不住,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变得格外的焦虑,积累的焦躁让他犹如点着了的□□桶,随时都会爆发!他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对周围的人大发雷霆,包括小圆子!但谁也不会跟他计较,都默默的承受了……

因为头部受伤,载钺偶尔会觉得头痛,所以一位本地的官员就献了个宝,送了他上等的鸦片膏和吸鸦片的全套器具,鸦片确实可以止痛,但也会令人上瘾,其危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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