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与梧桐(82)
二老爷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这老父亲是在跟他装傻充愣呢，干脆将话挑明了，道：“大嫂是富商之女，她走后给冉儿留下的那些产业，可是比咱们谢家都多，父亲，这可是您当初说的，现在冉儿走了，这自然该与我们三兄弟分了，为何却迟迟没有人来谢府呢？”
老太爷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手杖往地板上驻了几下，道：“你呀你，自小便嫉妒你大哥，自己做不成一番成就还要怨别人，你处处给他使绊子我也不瞎，老大这辈子兢兢业业为了谢家付出了多少，却不曾想他走后，他的孩子你也不放过……”
老太爷觉得他这四个儿子中，只有老大才是他最中意的，有经商之才能，可惜英年早逝，二儿子虽然也不错，可终究心思不纯，三儿子就是个墙头草，天生就是个依附别人的命，四儿子更加不用说了，不务正业坐吃山空，就指望着谢冉父亲留下的那份分到他手上的产业进账过日子。
自谢冉父母走后，老太爷重坐家主之位，也是因为有他，才没有让失去了谢冉父亲的谢家没落下去。这些年老太爷也确实不容易，既要打理谢家生意，还要想办法护谢冉周全。
想着刚刚他还问自己为何当初要那么说，老太爷猛咳了一声，怒道：“当初老大走了之后，你唯恐冉儿日后也成为经商奇才，害怕到到时候他接管了谢家产业之后处处压你们一头，你竟然趁冉儿幼童期间给他下毒，让他身体孱弱至此……”
二老爷双目一怔，又垂下肩低着头，道：“原来父亲都知道……”
“咳咳咳……”老太爷又连着咳了几声，道：“老二啊，你糊涂啊！”
“我若是不给你们留下这个空想，指不定冉儿今年的生辰都不用过了，我这白发人还要送他这黑发人呢……”
若不是那算命先生让他将谢冉作女子装扮，又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要将他当做女孩养，不教他经商之术，只教其识文断字，然后又当着三个儿子的面说了他母亲留下的那些不存在的产业，希望他们都能看在这笔财富的份上将心里的心思收一收，不然依照二老爷那容不下人的心思，估计等谢冉十八岁一过再接手了那所谓的产业之后便要气绝身亡了。
三老爷和四老爷都站得笔直，不敢吭声，这些事他们虽然没做，但是听着老太爷骂二老爷，他们也觉得瑟瑟发抖，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骂起人来威风不减当年。
“哈哈哈……”二老爷突然笑了，道：“父亲，您从小就偏心，总是当着我们三兄弟的面夸大哥，再把我们说的一无是处……”
说着说着便又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雕花椅上，头靠着椅背，喃喃道：“竟然编出这根本就不存在的产业来骗我们，大哥就是死了，您也将所有的精力和疼爱尽数给了他的儿子，我和老三还有老四算什么……”
二老爷觉得老太爷对他不公平，从小就是如此，作为父亲，他给予四个儿子的疼爱不平等，永远都是将老大放在心尖上，作为谢家的家主，他分配名下产业不平等，老大永远得的是好打理的不用怎么花心思也能赚的产业，而等到四个兄弟都成年之后，老太爷更是直接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老大……
在商场上人人都道谢家大公子是经商奇才，却无人知晓他谢家二公子亦是有才有谋，不比大公子差上哪怕一点，却只因谢老太爷从不过多介绍他而让他一直在商场默默无闻。原本以为谢冉的父亲走了之后，这家主之位怎么也会传给他，不曾想他竟然宁愿自己当这个家主也不愿意给他这个二儿子……
若是老太爷曾经多给一份关爱给二老爷，或者在分配产业的时候能够公平一些，也许二老爷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父亲，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您也是有责任的……哈哈哈……”二老爷依旧坐在椅子上，垮着身子怨愤地说道，说完之后又笑了起来。
三老爷和四老爷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二老爷说的，他们心里都是赞同的。
“父亲，我说句实话，您确实是从小就偏爱大哥多一些……”三老爷喏喏道。
四老爷这回难得硬气了一些，道：“父亲，我觉得二哥说的没错，从小您就将大哥夸上了天，在您眼里，我们三兄弟就是一无是处，处处比不得大哥，二哥会这么做，都是您给逼的……”说完之后又往三老爷身后站了站，借着三老爷的身子挡住一些老太爷的目光，不然他看着心里都发怵！
孙一辈的公子们各个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说错了话会挨骂，老太爷骂人还是挺厉害的，在场所有人他都骂过，唯独谢冉他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爷爷。”谢清犹豫了好久之后才上前，道：“既然这冉儿他母亲留下了巨额财产的事，是您随口说说的，那也就是没有这回事，现在冉儿也和叶青走了，不如这事咱们就过去了，如何？以后我和父亲定会尽心打理谢家的产业，做出一番成就来让我们谢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谢清心里虽然失落，盼了这么久的东西居然到头来是空欢喜一场，但是脸上还是要淡定，他是父亲唯一的指望了。
刚刚三位老爷说的话，老太爷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从小就偏袒大儿子他自己当然也知道，那也是因为大儿子从小就有经商的潜质，他才将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大儿子身上，却不想因此忽略了其他三个儿子。
老太爷看着在自己面前站的笔直的谢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清儿，以后，谢家，便交给你了！”这意思，便是将谢家家主的位子交给谢清了。
老太爷也有想过这位子该给谁，他的三个儿子是不能给了，现在这些孙辈中，谢尘独立门户自己开楼做生意，谢家的人他理都不理，也就只能指望谢清了。
谢清一愣，反应过来老太爷这话里的意思之后，惊道：“爷爷？您这是……”
老太爷点了点头，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完之后便由丫鬟搀扶着回了院子，他觉得心里头堵得慌，现在满脑子都是三个儿子说他偏心的话在环绕着，吵得他脑袋疼。
梨生园内，梁星梦正拿着拨浪鼓在摇篮里哄着谢知钰，那小不点开心了就咧开嘴笑笑，然后又噗出一口水来，惹得梁星梦又欢喜又忧愁，大抵天下为人母亲的人都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吧。将知钰哄睡了之后，她便去了书房找谢清。
“相公，我能进来吗？”梁星梦端了个托盘敲了敲书房的门。
良久之后，里面才道：“进来吧。”声音显得软弱无力，里面透着些许失落感。
梁星梦倒了杯茶放到谢清面前，问道：“相公，这是怎么了？”老太爷将谢家家主的位子给了谢清这事，全府上下都知晓，梁星梦自然也是知道的，原本想着谢清应该会高兴，却不想进来看到的谢清是这么一副模样。
谢清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睛，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茶，才道：“星梦，你知道吗？我这么久来的坚持就是个笑话，哈哈哈……”
谢冉的母亲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那些所谓的产业都是假的，不管他怎么努力，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儿还是谢冉，就连这个家主的位子都是没有办法才会交到自己手上。
他能得到这些，都是因为谢冉放弃了，谢冉所有的不计较，所有的无所谓，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一身轻松，却给他们这些生活在大宅里面的人一场惊喜，可真的……
亏得当时在大厅的时候，听见老太爷要将家主的位子给他的时候，他内心还有一些兴奋，以为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老太爷的认可。没想到之后到二老爷书房里走了一遭之后，才明白，二老爷能够得到的，都是因为谢冉父亲不在意的，而谢清现在能够得到的，都是谢冉从来不稀罕的。
梁星梦知道他内心的情绪，走到他身后帮他将身子扶正了些，开始给他按着肩膀，轻声道：“相公，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像她喜欢梁玉堂，梁玉堂不喜欢她，她不喜欢谢清，最后却嫁给了他，又比如任谢清怎么努力，都撼动不了谢冉在老太爷心里的位置是一样的。
“但是啊……”她边帮谢清捏着肩膀，边道：“人活着不能光为了攀比，或者去得到某个人的认可，你要想想需要你的人啊，你应该为他们而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