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186)

这话说的真假掺半,陈年旧案子不假,却是刚刚才立的案——这是田平之的案子。

好在李释看上去并未上心,伸出一只手把他拉起来,问:“吃饭了吗?”

苏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空着肚子来的,淋了一场雨,又吃了满肚子的生莲子,这会儿才觉出来胃里发寒,不是那么舒服。

李释吩咐下人送膳过来,把人抱在腿上,挑精捡细一口一口给喂饱了才把人放下来,自己草草吃了几口便让撤了。

苏岑微微皱眉,“怎么吃的这么少?”

一句话还没问完便见祁林端了个玉盏进来,苏岑刚瞥见里头浓郁的汤汁,便被李释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这是……药吗?”苏岑盯着碗底漆黑的药渣子凝眉,上次他见李释喝药,还是有人在兴庆宫的膳食里下毒害得李释引发了旧疾。自从李释从徐州回来,拿回摄政权,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自然又是动摇了不少人的利益,那这次,会不会又是……

李释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在人背上拍了拍,“一点风寒,不妨事。”

“风寒?”苏岑显然还是存疑,刚想去嗅嗅那药渣子里到底混了什么药,却被李释不着痕迹地端起来交到祁林手上拿走了。

苏岑心里疑惑更甚,他其实不通药理,真要闻也闻不出什么来。结果这么一试却试出了东西来,李释特地避着他,所以这药一定不是什么治风寒的药。

可李释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并不打算告诉他。

苏岑那股子别扭劲儿又上来了,当晚在床上几次不配合,软的硬的都不吃,严防死守那一点布料,就是不许李释动他。

最后用灼灼的一双眼睛盯着李释,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老狐狸微微眯了眯眼,不答反问:“那你呢?又在捣鼓什么案子。”

苏岑一愣,顿时赧然,他以为他藏的很好,却不想全部落在人眼里,早就洞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既然已被识破,苏岑坦坦荡荡迎着那目光上去,以求用真心换真心,“我是要查田平之的案子,那你呢?”

李释眯着眼盯着身下的人,鬓发散乱,唇红齿白,显然也被撩动了情|欲,偏偏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一副宁死不屈,宁肯把两个人憋死也不肯就义的神情。

“小兔崽子,”李释倏忽笑了,再接着,眼神猛然一狠,一手铜浇铁铸般拉过苏岑两只挣扎的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雷厉风行地动作,不消片刻便解决了那几块寸缕。

“一点小病,还收拾不了你了!”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苏岑躺在床上痛定思痛,在床上跟宁亲王讨价还价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但看人生龙活虎还能跟他缠斗半个时辰的样子,好像身子也并没有多大问题。

苏岑偏了偏头,用尽最后力气在那副紧实的臂膀上咬了一口,咬完了看着那一整排深深陷下去的牙印又后悔了,轻轻凑上去,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

李释抬手把人捞起来,放在胸口上,又捏着下巴,低下头去索吻。

前面几个浅尝辄止,无关情|欲,像是告慰,又像是安抚。越往下去,好像那人颊齿之间还留着那么一点莲子清香,直教人想深入进去,挖掘出来。

苏岑迎合着,回应着,张开唇齿任由人长驱直入,执拗了一晚上的目光总算柔和下来。

等着一吻结束,苏岑心结渐开,不再纠结于追问李释病情的起因,转而问道:“药苦吗?”

李释轻笑:“不苦。”

苏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释,“那疼吗?”

“不疼。”

“那是不是晚上睡不着?”他能明显觉出来,李释身上的檀香味较之之前更浓了。

李释难得没否认,“睡不着你待如何?”

苏岑抬手轻轻环住李释的脖颈,“那我晚上都来陪你。”

李释对这苏岑那副如水的眉眼看了一会儿,末了在人眉心印下一个冰冷的吻:“好。”

“那田平之……”苏岑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当初你担心暗门牵涉其中,不让我查,可如今暗门经此大创,一时应该没有功夫操心我了。这是陈老生前留下的唯一一桩没破的案子,我想替他完成。”苏岑抬起头认真看着李释,“我能查吗?”

李释抬手按了按眉心,“我说不让你查,你就不查了?”

苏岑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嗯。”

两个人都沉默了,李释凝眉考虑,苏岑静静等着,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又下雨了。

半晌后李释把人拉回怀里,在人肩头轻轻拍了拍,“查吧,天塌下来我给你兜着。”

第171章 枣树

封一鸣又回京了。

美其名曰回京述职,可如今不逢年、不过节,述的哪门子的职?

苏岑眼睁睁看着这人带着满箱子的礼物进了兴庆宫,又被李释无情地赶了出来。

对此封一鸣倒也不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收拾收拾东西,转头投奔了苏岑。

苏岑看着封一鸣千里迢迢从扬州过来,一身风尘仆仆都没来得及打拂,一时心软点了点头,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

事实证明,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

于是苏岑每天从大理寺回来都能看见封一鸣在他的院子里,坐着他的躺椅,喝着他的茶,指挥着他的下人,一副理所当然之感。

封一鸣是北官南走,好面食,口味重,天天撺掇阿福做菜多放盐多放辣,苏岑却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清淡惯了,当天晚上便烧哑了嗓子,一连几天开不了口。

封一鸣好浓茶,苏家的茶叶一天下去好几两,苏岑有次跟着喝了一杯,一晚上没睡着觉。

接连几日苏岑也习惯了,就当家里没有这号人,两个人各自为伍,吃两份饭,喝两种茶,偶尔还能和平地共处一室,一起在院子看秋阴散尽,倒也挺和谐。

苏岑端着自己的碧螺春问:“你天天这么往京城跑,就不怕有人弹劾你擅离职守?”

封一鸣呷了一口自己的铁观音道,“谁乐意弹谁去吧,刚好把我调回京城,我乐得清闲。”

苏岑轻笑了一声:“你不就是算准了扬州离不了你。”

榷盐令刚刚废除了不过一年,封一鸣担任江淮盐铁转运使,统筹整个淮南道的盐、铁兼漕运。淮南道是商贾集发之地,盐利更是重中之重,去年年底税收一上来更是彻底充盈了国库,封一鸣现在可以说是有恃无恐,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还需要死劾来保命的芝麻小官。

苏岑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红,突然问:“就那么不甘心?”

封一鸣笑了,“换做是你,你能甘心?”

苏岑凝眉,静静想了想,直到最后一点光湮灭在天边,才轻声道:“不甘心。”

“我问过他,我们那么像,为什么是你?”封一鸣端着一盏凉透了的茶,轻轻一笑,“你猜他怎么说?”

苏岑抬头,他记得当初在扬州时无意中听到过封一鸣和李释的谈话,封一鸣一声声诘问,歇斯底里——为什么是他?

他当初提前走了并没有听到最后,既然不是说给他的,那他就不想知道。

可如今话从封一鸣嘴里说出来,他又无端多了几分好奇。

封一鸣笑容里带着几分悲切:“他说,不像。”

苏岑一愣:“哪里不像?”

“我也想知道哪里不像,”封一鸣自嘲般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过来看看,到底我们哪里不像。”

苏岑轻轻一笑,举杯向前,“如今看出来了?”

封一鸣也往前递了递茶杯,凉透了的铁观音和碧螺春轻轻一撞,“乒”的一声,水波荡漾,封一鸣轻笑,“是挺不像的。”

田平之的案子得以立案是苏岑费尽千辛万苦争取来的,按照张君的性子,这种有可能踩雷的案子他是决计不会碰的,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害的他跟老师身处险境,他们所查的一切都被抹去了痕迹。如果只是涉及暗门也就算了,可貌似还有朝中人物牵涉其中,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不知道这下面到底还牵连着多少人。

而且如今案子已经尘封了这么些年,知情人早已不在了,就连唯一执着的田老伯也已经入土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案子还有什么查下去的必要?

苏岑却不以为然,一件案子,一条人命,还真相大白天下,是对生者的告慰,对死者的尊重,不管过去了多少年,都不该被束之高阁,落灰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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