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64)

作者:闻笛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柄人人垂涎的上古名剑,使武林大会笼上阴霾,正邪两路受困孤岛,展开一场厮杀屠戮。 旧怨添新仇,苍生无宁日,血影煞江湖。滚滚浊流之中,侠道何人匡扶? ○武侠 | 群像 | 大逃杀 ○冷面呆萌少爷攻 x 浪荡流氓戏精受 ——山河冷夜长,一剑破天光。 标签:剧情 纯爱 狗血 武侠 古风点击展开

他慌忙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

方无相背迎着落日,阴影中的脸因为怒意而泛着赤色,与残阳镀出的光晕融为一体,仿佛在熊熊燃烧似的。

这是他眼中所见的最后一道光景。

木雪站得距离尚远,竟也不禁心惊胆战。她看出那人的剑法绝不拙劣,突袭的招式绝无破绽,然而,他却全然不是方无相的对手。方无相也未施与他半点怜悯,旋即抬掌出招,径直向他胸膛击去,掌风如气贯长虹,一招之间,便将那可怜人的心口震碎。

最后一个敌人也倒下去。

逆光而立的身影披着满肩余晖,竟像是寺庙中供奉的不动明王,身负烈焰,怒目圆瞪,以愠怒震慑邪魔。

但他终究不是佛,只是一介凡躯,他身后的赤焰也烧灼着他的体肤,一寸一寸地蚕食着他的身影。

木雪的心里说不出地沉重。

她是领奉宋云归之命,前来镇恶除邪的。

——倘若方无相堕入邪魔,施行恶举,滥杀无辜,便将他就地正法,绝不可恕。

她本不敢相信堂主的话,直到她亲眼看见清光涯上的情形。

她周遭的同僚已经跃跃欲试,堂主招募方无相的消息早已传遍东风堂上下,倘若方无相辜负了堂主的期许,那么为他而留位置便会空出来,倘若能在此役中将他击溃,便极有希望顶替他坐上高位。

与浑噩度日的江湖浪人不同,世家子弟永远身处竞逐之中,永远不知懈怠,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向上攀爬的机会。

眼看同伴蠢蠢欲动,木雪高声道:“且慢!”

距离木雪最近的男子偏过头,问道:“堂主有令,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此人名曰宋芒,虽与宋云归姓氏相同,却并不沾亲带故,但他处处争强好胜,尤其急于在宋云归面前表现,恨不得早一日成为真正的亲信。

木雪面露不悦,道:“堂主的命令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且慢出手,勿要轻举妄动,你听不懂吗?”

宋芒笑道:“怎么?木师姐该不会对这假和尚动了凡心吧?”

这声音极其刺耳,木雪不禁皱眉,冷冷道:“当然不是,无相功深不可测,你若不愿像那些人一样,平白送掉性命,最好听人一劝,谨慎行事。”

宋芒又问:“那师姐说该怎么办?”

木雪咬牙,道:“结阵。”

她在门派中虽无甚亲朋簇拥,但终归有着首席弟子的威严,一言既出,众人便依照她的号令,各自振剑出鞘,结成严密的剑阵,将她团簇在正前方,阵眼的位置上。

宋芒依旧在她身旁,没等她开口,便抢过她的话,高声道:“诸位,今日我们东风堂一定要拿下此役,别再给天极门抢了风头!”

宋芒的豪言壮语显然比木雪的谨慎言辞更受欢迎,话一出口便赢得阵阵附和声。

木雪不与他计较,率领众人攀上清光涯。

今日一同结阵的弟子共三十有二,个个训练有素,如此浩大的阵势,却只为对付一个人。

他们所对付的人却没有表露出半分畏惧,径直迎上前,问道:“是你们出卖我的朋友,纵容初家兄弟将他绑走,是吗?”

木雪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她当然不曾出卖元宝,但她并不清楚其他人的动向。

她身旁的宋芒却轻蔑一笑,道:“是又如何?”

木雪一惊,偏过头去看宋芒的神色,宋芒却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敌人,等候着厮杀的机会。

木雪忽地明白,在宋芒眼里,方无相已经是个死人,他根本不在乎死人是正是邪,更不屑于倾听死人的问题,他只是想要死人早些死得彻底,给活人让出高攀的路。

方无相仰天大笑,道:“什么名门正派,什么行侠仗义,统统都是骗人的谎话,东风堂和西州会一样,没有一个无辜,没有一个冤枉,你们既然来了,便陪他一起死吧!”

一个‘死’字吐出口,夺命的拳掌便随之落了下来。

*

无相功的名号,得来是有缘由的。

修习此功,便要淡观万物,摒除己欲,远离喧嚣,涤空心性,眼中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纵然世间有千面万相,亦不染纤尘,一心至纯。

如此臻入极境,才造就了武林之中至为坦荡的功法,人心没有私欲,好像是树没有阴影一般。不着形貌,无迹可寻,所以才所向披靡,无可战胜。

蓝田寺上千年履历记载中,凭借旁门武艺破过无相功的人,至今未有其一。

然而,蓝田寺终究还是被皇帝降旨定罪,方圆千里的百姓再无一人前往寺中烧续香火,千年古寺无以为继,最终走上衰败覆灭的道路。

世间最厉害的武功,也敌不过俗世中的权与利,贪与妄。

主持方丈深知方无相心性太过纯粹,所以才将他遣走,希望他在俗世中寻得乐趣,最好荒废禅修,沉湎红尘。凡人终究难成佛,倒不如让斑斓的江湖来渡去他的苦难。与。熙。彖。对。读。嘉。

但方无相终究还是辜负了这番期许。

人行于世,岂能无相入眼,岂能不染纤尘。

方无相的身上已沾满了血。

东风堂的阵法并不能奈何他,他的身法轶荡无拘,出手大胆朗阔,凭借着高超的内功,将气行驭于身外,施展自如,犹如白鹤亮翅,其势冲天。

只有亲自与他交手,才能亲身领略到无相功的精绝之处。

罡风在他的指间缠绕,化作躯壳的一部分,他的掌底风声呼啸,时而外铄,时而内收, 全然无法测,无法防。

双方以众敌寡,不过拆了十几招,东风堂的阵法已生出变化,起先那凌厉的攻阵渐行渐缓,两侧的先锋被逼至后翼。

结阵为战,重在聚气,优异的阵法必定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磨合,阵中之人互相信赖,彼此托付性命,一呼一吸皆同调,如此一来,众人之气凝于一处,只要气行不破,便能使出成倍的威力。反之,一旦阵法溃毁,气行涣散,所有人都将受到牵连,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之中,还不如单打独斗来得更有效。

东风堂也害怕阵溃,所以将攻阵转为守阵,试图与方无相慢慢周旋。三十二人的精力,无论如何也比一个人更盛,只要将方无相拖到精疲力竭,便能找到突破的法子。

然而他们又算错了,百余个回合过去,连清光涯的地面都被削薄了几分,但方无相仍露出半点疲态,他就像是一口充沛的井,以无相蕴万相,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倒是东风堂弟子渐渐体力不支,就连木雪的额头也沁出汗珠,脸颊泛起苍白之色。

她只觉得自己的敌手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天地道法本身。

但她是阵眼,是阵中唯一的女子,是宋云归座下首徒。她的肩上压着太多“唯一”的称号,所以注定孤独,她只能逞强,却不能示弱,饶是所有人都后退,她也不能退。她若退却一步,便要身败名裂,忍受旁人辱笑。

她的身后从来都没有坦途,只有万丈深渊。她就像是悬在弦上的箭矢,即便前方是坚石峭壁,会使她拦腰折断,粉身碎骨,她也只能竭力飞驰上前。

方无相布满血丝的眼底终于映出她的影子。

秀刺与孤掌相错,双方交手短暂的间歇中,方无相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问道:“你也来了?”

“是的,我也来了,”木雪低喘着道,“我不愿与你为敌,你快住手吧。”

方无相道:“我若住手,你身边的人便会立刻杀了我。”

木雪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护你。”

方无相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很快又抿紧了,他摇头。

木雪已全然不顾旁人眼光,急道:“你的仇已经报了,就算杀死所有人,你的朋友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方无相道,低垂的眼眸中闪过悲哀的神色,“我很快便去陪他。”

木雪震惊不已,方无相的口吻竟是那么冷静,那么平淡,她以为他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失魂落魄,走火入魔,但事实并非如此。成佛之路也好,成魔之路也罢,皆由他自己所选。

木雪忽然明白,为何他在夺人性命的时候,掌法仍旧一片清澄,驱使他的不是仇恨,而是悲哀,只因他的心中容不下污浊的人世,而污浊的人世也一样容不下他。

他终于勘破这一点,也勘破了生死之界,众生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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