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194)

作者:闻笛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柄人人垂涎的上古名剑,使武林大会笼上阴霾,正邪两路受困孤岛,展开一场厮杀屠戮。 旧怨添新仇,苍生无宁日,血影煞江湖。滚滚浊流之中,侠道何人匡扶? ○武侠 | 群像 | 大逃杀 ○冷面呆萌少爷攻 x 浪荡流氓戏精受 ——山河冷夜长,一剑破天光。 标签:剧情 纯爱 狗血 武侠 古风点击展开

从今往后,他究竟能否苏醒,世上究竟有没有神医能够治好他的伤,他是不是已经跨过了生死的界限,在黄泉尽头怔怔地等着,不敢向前迈步,却也无法回头。

这些问题,晏月华统统答不出。

年轻的铸剑庄庄主只是短暂地闭上眼睛,将怀中的身体缓缓放在地上,但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不舒服的姿势半跪在原地,一只手仍旧垫在晏千帆的颈后,踟蹰着不敢移开,仿佛只要撤下这只手,眼前的人便会离他远去似的。

他仰起头,嘴唇绷成一条线,睫毛不住颤抖着,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护剑使瞥见他的模样,也纷纷露出诧色。三人在铸剑庄驻居多年,却是头一次看到少庄主露出这般沛然丰富的神情。

不是所有的悲伤都能写在脸上,也不是所有的关切都能付诸言语。

为了延续铸剑庄的基业,晏月华早就学会了敛抑情绪,掐灭欲念,他将心性磨砺成一棵从不开花的铁树。在常年的自我约束中,他渐渐忘了何为快乐,何为愤怒,他虽活着,却只有用来谋筹的头脑还活着,其余部分都囚禁在深深牢笼里。

这样一个人,却在凉夜里仰着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啸。好似一只受伤的野兽似的,啸声响彻四野,在过于空旷的天空下散开,慢慢变作呜咽。

天空很高,即便入夜,仍有云涌不止,远看好似粼粼波光。天星隐蔽在云层中,黯淡的光辉忽明忽灭,天东的商星,天西的参星,彼此之间仿佛隔了一片苍茫的大海。

就连晏月华的敌人也因这啸声而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旁人只是被他汹涌的悲伤漫过,好似一只足尖不甚踏入寒水,感受到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于是惊叫着从水边退开,起初那些许的同情与理解,很快被鄙夷和憎恶所取代。

张独眼粗粝的嗓门打破了沉默的空气:“姓晏的,你少卖可怜,你弟弟背叛西岭寨,害我们流离失所,名声扫地,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你算呢!”

他的话音未落,安广厦却开口道:“罢了,我们走吧。”

张独眼不禁一怔,回头望着许久不说话的安广厦。

安广厦神情恍惚,就连声音也透着深深的倦意:“人是我们伤的,既然他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们也不要再计较了,走吧。”

包括张独眼在内,西岭寨众纷纷露出惊色:“少当家,你要我们咽下这口气吗?”

冯广生瞧出几人眼中的质疑之意,立刻提高声音,道:“对啊!他铸剑庄不讲道义,不守江湖规矩,难道我们西岭寨也要同流合污不成?就算大哥发话,我冯广生也绝不会同意!”

安广厦猛地抬起头,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触,冯广生也不避,只是回敬一个更尖利的瞪视,变本加厉地挑衅着安广厦的威严。

打断了他们的是晏月华的声音。

晏月华终于从晏千帆的身边站起身,往敌人的方向缓步走来。

他将一些东西永远丢在了身后,在迈开脚步的那一刹那,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用争了,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冯广生眯起眼睛看他:“你要干什么?”

晏月华道:“杀了你们偿命。”

许是那答声太过阴郁,竟连张独眼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冯广生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疯了,这是铸剑庄庄主该说的话吗?堂堂名门,难道不讲是非黑白,公报私仇不成?你若真想要讨个公道,就该等到明日擂台,让江湖中一齐做见证。”

晏月华并未被这番话挑动。只是叹了一声,道:“我曾经对晏千帆说过,倘若他违背誓言,擅自出门,便再也不算是铸剑庄的人。”

冯广生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那又如何?”

晏月华一面抽出佩剑,动作很慢,剑心划过剑鞘,留下一阵连贯清亮的声响。他的语声接踵而至:“所以今日我杀你,也不是为了铸剑庄的利益。”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

*

*

为了自己——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之外。

冯广生确信,面前的晏月华已经不是江湖人眼中精明讨巧,圆润油滑,凡事留有余地的铸剑庄庄主了,仇恨实在是人间最自私的一类情感。仇恨将他变成了一个寻常人,一个被苦至极处、腾起杀心的人。

杀心是丑陋的,却也是真实的,晏月华已经跌下神潭,冯广生甚至在他的身上嗅出一丝熟悉的味道——不甘屈于命运的安排,宁可玉碎也要挣扎到底的焦糊味。

他们两人太过相似,所以注定无法相容。

冯广生也起了杀心。

要想挣脱眼前的困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晏月华一行人。只要晏家兄弟死在此处,吊钟里的真相便再也无人知晓,大义仍在他冯广生的手上。

杀人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登上瀛洲岛的那一天,他便动手杀了七个船夫,今夜又先后除去赵潜呈,晏千帆的性命。更不用说在他的背后,还有诸多无法数尽名姓的牺牲者,篡、、、权夺位的路,注定要用鲜血铺就,既然他选了这条路,便从没打算回头。

冯广生摆出攻势,将劲力灌注于枪上,道:“晏庄主,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晏月华摇了摇头,道:“你的情面比纸还薄,不留也无妨。”

人的习惯并不像心思那么容易改变,晏月华说话时的语调仍旧彬彬有礼,带着一惯的含蓄斯文。然而,用斯文的腔调吐出冰冷的话,就像是在绵里藏了针,更加令人胆寒。

短兵相接,冯广生顿觉一阵重压袭来,沛然的内劲寄宿在锐利的锋芒上,摇撼着他的五脏六腑。

晏月华手中的佩剑华美韶秀。冯广生尚不知晓,这柄剑是他十年前闭关整月,不眠不休,亲手锻造的,天下间绝对找不出第二件赝品。

十年前,也是晏千帆被送离家门的年岁。晏家人天生短寿,彼时,两人的父亲已经露出衰弱之态,自知命不久矣,于是便用剩下的精力定下两子的前程,一走一留,正如晏氏历代家主所做的抉择。

晏月华与弟弟并不亲近,所以也未前往码头送行,在那个雾霭浓郁的清晨,他只是站在瀛洲岛最高处,站在巍峨的峥嵘阁顶,远远地望着海面上的孤帆离岛,随风渐渐远去,他依稀看到晏千帆稚嫩的背影站在船头,渐渐被迷雾吞没。

他知道这是一场诀别,两人的前程如同两条岔开的直线,再无交汇之时。倘若铸剑庄与西岭寨的盟约安然无恙,两人便注定终生不能相聚。倘若两人重聚于未来,势必到了盟约崩解,时局溃乱,江湖飘摇的危难关头。

两人的命运系成了一条死结,不论重聚与否,都注定无法善终。

尚且年幼无知的晏千帆并不知道,这个从不曾与自己亲近的兄长,在自己离开瀛洲岛的那一日,站在峥嵘阁顶眺望了整日,望着海潮涨落,浪花卷起的贝壳滞留在沙滩上,在正午的日头下褪去水汽,又被黄昏的潮汐重新没入海水。

晏月华就像这座南天塔一样,孤独地矗立在天海尽头,眺着生命中那颗渐行渐远的双星。

相见还是不见,晏月华从来无从选择。他生来便被身份所累,能选择的事很少,但他手中的剑是其中之一。

次日,铸剑庄举办继任大典,为成年的晏月华披冠加袍,而那柄璀璨的剑也得到了一个与之相衬的洗练名姓——参商。

大约那时起,他便冥冥预见了兄弟两人的命运吧。

晏月华一向内敛,从来没有人过问他的爱与恨,他将爱与恨悉数藏在心底,打磨秉性,他的剑法就像他的心性一般,妥帖典致的剑鞘下,藏着深不可测的锋芒。

参商剑就像他人生的缩影,现在,他将生命倾注于剑上,一往无前。

冯广生自诩枪法精湛,比起惯常的西岭枪术,更多出几分阴险狠辣,常人很难与他为敌,然而他的攻势却被晏月华如绵似水剑招紧紧纠缠,全然失去了用武之地。

晏月华的招式错综繁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冯广生心底大骇,出手愈发迫切,策动长枪在敞阔的空间里回转,送出一串连绵的招式,试图撕开对方的防御。塔底这片空场好似一座天然的擂台,本是最适合他施展身手的场所,但他竭尽全力的攻击却被对方逐一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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