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54)
主事的将军决意将他暗中处决,罗孚却悄悄将人给送了出来,自此后两日之内他竟连续遭遇伏击暗杀,听闻西平王一路调查贪官污吏,他别无他法,这才冒雨求见。
待他说完,秦皈便面色古怪地问道:“你救下的人,是李忠?”
罗孚沉默了片刻,颔首:“是。”
秦皈便转过头对梅庚道:“今日那险些冲撞了五殿下的人,便是李忠,送他回去时,顺势探听了些消息。”
梅庚笑出声,似笑非笑地睨向罗孚,便又是个矜骄傲气的少年,饶有兴味地缓缓道:“你跟踪李忠,想寻出幕后黑手,昨日在街上见本王与五殿下撞上了他,今日便冒险求见,是也不是?”
罗孚猛地抬头,抿了抿唇,又苦笑道:“王爷明察秋毫,正是如此。”
“嗯。”梅庚颔首,明朗眸底沁染微不可见的冷意,“此事,临漳其他官员可知晓?”
罗孚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末将也不知,将士失踪从四年前起,末将调任不过半年,查探许久,这四年来失踪将士将近百人,可大多也无迹可寻,唯有李忠,他失踪将近四个月,竟又回来了,可见那些所谓殉职的将士,怕也并非‘殉职’那般简单。”
梅庚听得脑仁疼。
早知道临漳不太平,却也没料到还会出这种事,他沉思片刻,方才道:“带罗副将下去休息,本王倒要瞧瞧,什么人敢从本王手里要人命。”
这话便是要保罗孚了。
罗孚当即谢恩:“末将多谢王爷!”
待屏退众人后,梅庚心头惆怅之际,一只温软微凉的指腹抵上了太阳穴轻轻揉按,耳边是小殿下悦耳的轻声:“累了么?”
西平王当即夸张万分地叹了口气:“自然——殿下瞧瞧,臣整日呕心沥血,为殿下与大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您可是要给些赏赐?”
片刻,小殿下沉默着收回了手,以行动表明——王爷,你想太多。
第六十九章 线索中断
这场狂风暴雨终究是在黄昏时分鸣鼓收兵,天际绽出绚丽霞光,似流火烬燃天阔,层层叠叠的火烧云,瑰丽绚烂。
罕见的天光大好,可惜日至西山,也不过是刹那辉煌。
梅庚松了口气,幸而这场大雨并未下上三天三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雨初歇,本地县丞便上门拜见,本地县令的佐官即是县丞,姓张,个子矮小的中年人,眯眯眼时常笑着,不似县令那般拘束恭谨,反倒是谈吐幽默,是个心思活络之人。
梅庚始终勾着唇,似笑非笑地听他长篇阔论,待口若悬河的张县丞闭了嘴,才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话:“将临漳县近两年的账簿都寻来,本王倒是想瞧瞧,几十万两银子怎就凭空没了。”
张县丞面色一僵,呐呐着应下,额心却已然沁出了汗。
梅庚暗嗤,这点道行还想蒙骗他,即便是永安那些个成了精的老狐狸都办不到。
西平王执意要瞧账簿,当夜,数百本账簿便被送到了客栈来,梅庚瞧见时神色便暗了几分,随手翻开一本——嚯,先皇三年的账簿。
“这老东西送来的东西颠三倒四。”梅庚嗤笑一声,随手翻看了两本,“缺角少页,模糊不清,乱作一团。”
“查不出什么。”楚策语气笃定,面色也不大好,“张礼源敢这么干,是要撕破脸的意思了。”
梅庚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么多银子,只要不是被扔进了漳河,想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这些老东西早该作古了,竟还留在人间作妖。”
楚策却紧皱着眉,低声喃喃:“他敢光明正大地宣战,若不是蠢,便是有所仰仗。”
“见招拆招。”梅庚捏了捏小殿下柔软的耳垂,又凑近去把人整个揽进怀里,轻轻柔柔地问:“可有不适?”
楚策便顾不得其他,红着脸轻轻摇头,羞得不行,却没将人推开,反倒软软地倚靠了过去。
梅庚忍着笑,总算没再做什么,规规矩矩地搂着小殿下,“客栈外都是我的人,且先容他们两日,待查出赈灾银的去向再收拾他们。”
楚策早已习惯了梅庚的君子作为,心安理得地稳稳坐着,即使大多男宠都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但到底还不是可行那事的年纪。
夜深,皓月星火,雨后潮湿,数道黑衣蒙面的人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与此同时,客栈内也窜出无数黑衣人,却未蒙面,刹那便刀刃相接,金石之声骤起,伴随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鲜红的血汇入水泊中,大片浓稠的殷红。
厮杀半晌,蒙面人似怕闹出太大动静,见势不好,撤得倒快。
剩下的王府暗卫面面相觑,又瞧了瞧满地的尸首,顿时面色扭曲起来。
走就走吧,倒是把你们兄弟尸体一起带走啊?
于是任劳任怨的暗卫们,彼此一个对视,一双手摁得咯吱响,当街猜拳——输的收拾。
输掉的暗卫们仰天望月,心中感慨,不仅要保护主子的安全,还要安安静静地把这些痕迹消掉。
——
一连几日下来,虽又有几场小雨,但总是再未出现狂风骤雨,临漳仿佛又归于平静。
锦袍的男人俊美眉眼满是阴沉,指尖捻着密信,瞥了眼下面站着的黑衣暗卫,声音沉冷:“查不到?”
暗卫手都哆嗦,硬着头皮道:“王爷,属下们查遍临漳官员们名下商铺宅子,并无异常,甚至连其族亲也查了个遍,实在寻不到。”
梅庚未应声,满目沉郁之色。
这倒是奇了怪,若说贪墨银钱,那冯县令和张县丞都不像是富贵人家,难不成贪下来那些银子留着观赏不成?
“那军中之事呢?”梅庚问。
暗卫闻声,又倒豆子般道:“统领本地将士的乃是邺州刺史,程轩。而那罗孚所言尽是实情,军中失踪之人,自四年前起,因失踪人数不多,故此也无人在意,若非此次回来的李忠,恐怕也无人能发觉不对。但失踪的这段时间李忠去了哪里,也无迹可寻。”
这简直一团乱麻。
半点痕迹都寻不到,梅庚也觉着匪夷所思,凡是做下的事,必定会留下马脚,绝做不到风过无痕。
“梅庚——”
屏风后传来一声悦耳的少年轻唤,很快身穿清贵青衫的少年便迈步而出,楚策笑道:“不妨事,贪污赈灾银一事暂且搁置,至于军中,倒是可从李忠下手。”
梅庚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轻轻拉过了楚策的手捏了捏,“休息好了?”
“无碍。”楚策笑意盈盈,给那暗卫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退下。
如获大赦的暗卫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刚出去便有几个同僚围上来,以气音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刚出来的暗卫洋洋得意,手一伸:“今儿可是王爷主动牵了五殿下的手,钱拿来。”
赢的欢天喜地,输的咬牙切齿。
——
东街小巷,古旧木门前,站着一排人。
黑衣抱剑面无表情的秦皈扬了扬下颌,“就是这。”
众人瞧着院中的一张草席,里头像是卷了个人,便猜着了什么,当即面色都不大好。
罗孚也跟着点了点头,显然也曾来过,随即主动上前叩了叩木门,高声道:“李大嫂,在吗?”
不多时,房中走出了个身穿素衣的妇人,年轻的妇人红着眼眶,瞧见罗孚时愣了片刻,旋即猛地变了脸,愤恨道:“你还有脸来?!你不是说会保护他吗?!”
尖锐的声音夹带的恨意不是作假,罗孚一哽,“李忠他?”
妇人讥讽一笑,指了指院中的草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杀他啊?!”
质问最终变为了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梅庚目光深深地瞧了眼那张堪称廉价的草席,心也沉了下去。
死了?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死了?!
梅庚被那女人哭得心烦,又被拒之门外,索性也就不再搭理,直接喊道:“出来。”
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个黑衣人,他对梅庚行了礼,便道:“王爷,一个时辰前的事,已经派人去告知王爷了,并非死于他人之手。”
突如其来的暗卫让那妇人的哭声也小了不少,方韧惊呆了,木然地瞧向了秦皈。
秦皈大发善心,低声道:“罗孚来的那天,王爷就派人来保护李忠了。”说完瞧见方韧呆滞的模样,顿时感慨,凭他的脑子应当很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