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107)

崔嘉咬牙,“赵长宁!”

赵嫣冷笑道,“你有这个胆子拦住我吗?”

崔嘉额头上的筋跳动。

他确实没有这个胆子。

将赵嫣半路截至此处已经出格,若是扣住人不放,莫说陛下,刘燕卿都能将他踩的一无所有。

“福宝,我们回府去吧。”

福宝道,“好一一”

福宝声音拖的很长,似乎故意要让崔嘉听见。

崔嘉盯着赵嫣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糖人,柔声道,“长宁哥哥,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世上只有血缘这种东西切割不断。”

重阳节的街头人声鼎沸。

福宝扶着赵嫣穿出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走到停着马车的亭外,秋日的落叶堆叠一处,风声飒飒,昏阳欲睡,鸟声啼啾,野雀飞起。

正欲安置,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朗声线。

“公子身形似我一故人,可否以真面目相见?”

赵嫣回头看去,透过轻纱见婆娑树影下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青年负手而立,生的俊美长目,如一名英武的军官,身着玄色布衣,脚踩棕色罗纹靴,腰间挂着一柄赵嫣所熟悉的金色的弯刀。

正是荣昇。

荣昇在刑部任职过高位的时候,人人以为他将青云直上,一步登天。曾经风光无两,如今高门落魄。

赵嫣下了马车。

荣昇眉眼磊落坦荡。

他从未因家中得势而骄奢淫逸,也便不会因家中失势而妄自菲薄。

“我回京替母亲扫墓,沿途经过市集,虽相距很远听不清楚言谈,却能瞧清楚与公子一处之人正是崔家人。我那故人正与崔家人有亲。”

赵嫣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白玉般的面颊,乌发莹莹流转暗光,唇色淡红,容貌姝艳。棕色斗笠下轻纱飞扬,绛花袍摆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荣大人别来无恙。”

第一百八十五章

清僻酒楼的雅间中点着香炉。

香炉炊生袅袅轻烟。

“故人相逢,当浮一大白。”

赵嫣陪饮一杯,他已许久未沾过酒,敛目道,“确实当浮一大白。”

荣昇叹息,“今日见你还活着,我一桩心事也算了结。”

当初知道赵嫣死去,荣昇酩酊大醉。醉意熏然的时候他开始回忆与赵嫣有所交集的时日,只觉前尘如梦,物是人非。

那个他喂药的时候会蜷缩在他怀中抓紧他手指的人,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被野兽嚼碎了吞咽是什么样的滋味?

无论赵嫣在外人眼中是何种人,因那时候皇帝在大理寺对赵嫣做的事,荣昇始终对赵嫣有愧。

他没有阻止。

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将赵嫣拖入无尽的深渊。

荣昇还记得传闻中的内阁首辅只手遮天的模样。

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骄傲被摧折,脊骨被踩碎,血淋淋地裸露着伤口在荣昇面前。

如今赵嫣还活着。

于是晦暗前路生出熹微的光。

他的心事不足为外人道,千言万语融尽酒中一杯杯痛饮。

“荣家倒了,荣颖离府,我这几年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去了我母亲出生的地方,在江南的小镇开了武馆,虽不如从前富贵,却可夜夜安眠。今年重阳祭拜母亲,却不料能遇到你。”

没有了荣家的负累,荣昇似乎得到了解脱。

却又仿佛背负上了更沉重的东西。

而这世上的众生,谁又不是蝼蚁般负重前行。

赵嫣心中思及过去,只觉前尘往事浓艳似血,闭目随饮一杯。

“你在母亲出闺的地方开了武馆,可还是在等着荣颖?”

荣昇抬眼看着赵嫣道,“荣家一门支离破碎,如今只剩下我与荣颖二人,如何能不牵念?”

赵嫣没有说话。

荣昇苦笑,“荣颖对你所做之事我这做兄长的替你赔礼了。”

赵嫣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我已说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荣颖再不出现我面前,我便不会追究。荣颖自己做的事,也无须你这做兄长的道歉,若有一日他违背约定出现在我面前,我必让他死无全尸。”

荣昇看着赵嫣道,“是我错了。”

赵嫣淡淡道,“你不想知道我如何死里逃生?”

荣昇摇头,“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你还活着对我而言已是上天眷顾,我从不贪心。”

赵嫣笑了声,昏灯下的眉眼如浓墨泼出的画。“荣昇,你是荣家唯一一个还算能入眼的人物。”

曾经的内阁首辅眼高于顶,从不轻易称赞什么人,能得他一句尚能入眼,已是极为出色。荣昇叹道,“能得这一句,我毕生无憾。”

荣昇将腰间的金刀置放在案前。“我在大理寺的牢中捡到这把金刀,心知是你之物,怕你见到这金刀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便一直收着,总想等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了还给你,却不料……”

等来的是赵嫣的死讯。

赵嫣的眼神落到这金刀刀身上。

他终于想起来他的金刀丢到了什么地方。

楚钰拿着金刀来大理寺审问他与秦王的关系,后来审问变成了一场痛不欲生的折辱,金刀被扔在了角落。

赵嫣神智濒临崩溃,此后这一场噩梦便随着金刀的下落一起尘封深处,他从不轻易去触碰回想。

渐渐在脑海中那一夜的事便被岁月催磨成团团带着雾气的影子,他忘记当日琐碎细节,只记得昏沉毒箭,每每深究皆头痛欲裂。

在刘府的那段时间,赵嫣的思绪是错乱的。

他找不到楚钦送他的金刀。

就好像找不到过去的自己。

或许在见到金刀的这一刻之前,他的思绪一直都是错乱的。

如今这柄金刀再现眼前,曾经团成雾气的影子遂清晰可见,赵嫣手指蜷起,呼吸有些不稳,到底伸手接过了金刀。金色的刀鞘镶嵌宝石,在灯下闪动明月的光辉。

赵嫣的视线从刀上移开,落在荣昇身上。

“多谢。”

荣昇道,“举手之劳。”

赵嫣手指转动杯中的酒水,轻轻道,“过去的终将过去,人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

明明只要闭上眼睛,就看不到来路汹涌的恶鬼与血河。

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雅间外是嘈杂的人声,间或隔壁弹唱的歌妓。

柔婉的女声随着琵琶轻柔的曲调传入耳中。

“百岁光阴,浑如一梦,不觉过春秋。”

女人辗转拨弦,弹指过数年。

疑真似幻,如梦如烟。

荣昇叹息,“这世上有几个人有退路?”

赵嫣目光怅惘,又饮一杯。

荣昇看着赵嫣灯下的绮丽的眉眼,思及曾经自己喂药于他的模样,心知已是亵渎。他向来是克制的君子,终于垂目道,“今日一别,我回了江南,不知后会何期?”

赵嫣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荣昇道,“今日之事我不问缘由,不与人言,京城是非之地,你若是能及早抽身,便抽身吧。即便是荒脊的西北,也好过这巍峨的皇城。”

赵嫣低垂的睫毛在听到西北二字时候微微一颤。

荣昇只是无意一提,却勾起破碎往事。

赵嫣便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荣昇在赵嫣眼中看到了几缕微不可察觉的痛苦。

心脏骤然龟裂,荣昇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赵嫣眼中的痛苦。

而荣昇比谁都清楚,他没有资格做抚慰他痛苦的人。

“西北与京城,究竟有什么差别呢?”

赵嫣嘶哑着声音笑出来,眼角沁着泪。

他饮了太多的酒,已经喝醉。

眼角泛着红,下巴至脖颈处是一段漂亮的弧线。

繁复的绛袍下裸露一截柔润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喝醉的赵嫣像勾魂夺魄的精怪,披散着垂柳般的发,药香味与酒香味合在一处。

微红的唇瓣濡湿,笑起来露着雪白的齿。

廊外柔婉的女声还在素手弹唱,却已换了曲调。

“今日春来,明朝花谢。”

“重回首,往事不堪言。”

赵嫣喃喃道,“往事不堪言。”他将金刀砸在了地上,金刀的刀鞘与刀身分开。

红色的宝石从刀鞘上摔下来,裂成两半。

裂成两半的宝石中倒映着赵嫣酡红的醉颜。

赵嫣无声笑起,状若疯癫。

他在外人面前从未失态过。

可他喝多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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