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风过野+番外(39)
琅泠看得心痒,凑过去吻了吻苍耳的眼睛,温声说:“后日夜宴你便穿这套,怎样?”
苍耳目不能视,也不知自己穿戴起来是何模样,既然琅泠说好,他便也点头应了。
他本以为这就了结了,谁知琅泠又哄着他把剩下八套都试穿了一遍。他全不知道明明是来听琅泠嘱咐他要如何配合的,怎么到最后会搞成这样,只好一脸茫然地当个衣架子,任琅泠摆弄。
琅泠欣赏够了,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留出那一套黛色的,将剩下的都收了起来。苍耳一直等着,忍不住问:“那夜宴……”
琅泠仿佛才想起来苍耳是来干什么的。他头也不抬地说:“没什么,到了夜宴上跟在我身边便是。不必在意那些渣滓,要有人想欺负你,告诉我,别自己动手。”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低声加了一句:“也别叫人占了便宜。”
苍耳乖巧地点了点头。
琅泠收拾好了,走到苍耳身边,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我也不拘着你,这两日你大可随便逛逛,若是累了,想来我这儿歇息,我随时欢迎。”
苍耳轻轻应了一声,蹭了蹭他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琅泠:get到了新乐趣。
从此,琅泠开始玩起了奇迹苍苍hhhhh
☆、第三十二章 玲珑夜宴(三)
既然琅泠如此保证了,苍耳思索一番,便想要留下来过夜的。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开始逐渐地信任琅泠了。虽然这个信任也许只有指甲盖大小,虽然想让他交付性命,琅泠还需要走过艰难而漫长的路程,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会无可避免地越陷越深。
这点微小的变化,苍耳尚且还没有察觉,就已经被琅泠敏锐地捕捉到了。若是有心,他甚至可以顺势将这个懵懂的人一点点地哄骗到致命的陷阱里,然后,一击必杀。
不会留下任何逃脱的机会。
“鬼蝠”实在是危险,太危险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那把利刃就始终悬在江湖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头上。没有什么标准,不知如何防御,只要被选中,任你有千般算计、万种抱负,也要乖乖地带到棺材里去。
便是琅泠,在真正见识过苍耳暗杀能力的冰山一角之后,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那人全力以赴的暗杀下存活。
毕竟他没有忘记,蛊魔岭的人,没有不会蛊的。
可是当他看见苍耳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礼貌地问他“今夜能否留宿”的时候,他忽然地,就想不起这家伙的危险性了。
他点了头,刚想说些什么,房门却是被突兀地敲响了。
苍耳瞬间警惕起来,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琅泠只一个转头的功夫,再看房内,那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琅泠知道他既是想留宿的,此时应该不会走的太远,八成是躲在窗沿下了,便也放心地打开门。
竟是柳红杉。
他这次是孤身一人来的,见琅泠开门,压低了声音说:“琅兄,里面说。”
琅泠不动声色地将他让进来,又给他倒了茶,这才问道:“柳弟可是打探出什么来了?”
柳红杉喝了一口茶,缓了一缓,沉声道:“这次宴会是乾玉门的三长老和四长老协助他们少门主办的,听他们门下的小弟子说,乾玉门的老门主可能不久便要传位于他们少门主了,你那计划若是实行,这段时日便是个好机会。松边派依旧没有派人来,不过,方才我在街上碰见了九星宫的少宫主,那家伙与乾玉门少门主素来交情甚好,难保不会给你的计划捣乱,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藏在屋外的苍耳听见了熟悉的名词,耳尖轻微地动了动,抬起了头。
屋内,琅泠皱了皱眉:“岚易么?那人我另有计划,暂时先不必管他。”
“也是,琅兄深谋远虑,怎会连这个都考虑不到,是我多虑了。”柳红杉以茶盖拂了拂杯中热气,“那琅兄此去有伴么,还是打算玩一场?”
“自然有伴。”琅泠微微颔首,“他身体不好,受不得颠簸,你我为了多打探消息赶得急,我便让他不要一道跟来了,慢着些赶路也无妨。不过他最晚明日也应该到了。”
柳红杉愣了愣。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琅泠说如此温柔体贴的话,话里的维护和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一般,让人一听起来,便知道这人对琅泠来说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而是真正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宝贝。
可他从未听说琅泠对哪个人好成这样过,哪怕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也没有。
他试探着问:“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琅泠但笑不语,只说:“柳弟不必心急,待明日他到了,我定给柳弟好好介绍一番。”
柳红杉又侧敲旁击了几句,都被琅泠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连吃了几个软钉子之后,柳红杉终于放弃了打探的企图,有些悻悻然地起身告辞:“原来琅兄早成竹在胸,是小弟忧虑过度了,这便不讨人嫌了,琅兄早些歇息罢。”
琅泠自是笑脸相送。待柳红杉走后,他合了门,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确认柳红杉不会突然回转,便推开窗,小声叫道:“苍耳?”
苍耳便翻窗进来。
他刚进来,便被琅泠拥在怀里,抱去了床上。琅泠点了一支安神香,又亲自伺候他宽衣,却在脱他鞋袜的时候停住了。
苍耳不明所以,轻轻晃了晃脚,随即感到自己的脚掌被握住了。
琅泠在他的脚上看见了烧伤的痕迹。那痕迹已经很浅了,大略是许多年前的伤痕,只在一些地方还有着暗沉一点的颜色,灯光昏暗的时候看不太出来,如今离得近了,灯又烧的明亮,便能一眼认出那是烧伤留下的疤。
琅泠摸了摸那伤痕,声音低到听不太清:“这是……怎么弄的?”
苍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琅泠是在说他脚上的烧伤。他困惑地歪头想了想,无所谓地说:“太久,不记得了。”
可是他越是轻描淡写,琅泠越是无法感到轻松。
苍耳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琅泠看过他腹背的伤痕,十处有九处都曾是足以致命的大伤口,小一些、浅一点的伤根本不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即使是留了疤的,也有不少在逐渐变淡消失。就算是这样,他足上这些伤痕依旧在很多年后固执地存在着,哪怕已经很淡了,也不能否认那曾经是多严重的伤。
苍耳敏感地察觉到琅泠心情有些不佳。他以为琅泠很在意这个问题,努力想了半天。
可他着实记不起来了,只能零零碎碎地记得那炽烈的火焰和燃烧着坠落的木块。
那时候他好像是在……一栋房子里?
苍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记不全了。”
琅泠看出他的勉强。他替苍耳脱了鞋袜,自己也翻身上床,把人揽在怀中,柔声说:“想起点什么,能告诉我么?”
苍耳还是警觉的,他翻回来,面对着琅泠,把脸埋在琅泠胸口,闷闷地说:“房子着火……我在里面。”
即使这个人正安然无恙地在自己怀里,琅泠还是觉得心脏缩紧了一瞬,不由自主地问到:“然后呢?”
“不记得了……”苍耳真的很累了,可能是受了安魂香的影响,他在琅泠令人安心的气息里有些昏昏欲睡,“小时候的事了……”
琅泠揽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收紧了,轻声问:“多小的时候?”
“……六七岁?”苍耳慢慢地说。
“你的……父母呢?不在吗?”琅泠觉得半睡半醒的苍耳好说话了许多,试探着问到。
“不在。”苍耳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们……卖了我了。”
琅泠心里一跳。他不太敢问下去了,生怕戳到苍耳的伤心事。
可他不问了,苍耳反而还在说。他的声音带着倦意,低得如同喃喃自语:“我有点……想起来了……”
“到处是火……我往外跑……”
“房梁塌了……就砸在我后面……”
“我只能跑……往火最小的地方……”
琅泠察觉到怀中的人在颤抖,似乎想起了某种痛苦。他默默地将人抱得紧了一点,无声地安慰。
苍耳停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声地说:“眼睛疼。”
琅泠以为他真的眼睛疼,想起他那双时好时坏的眸子,心下有些凝重,怕出了什么问题,便试图叫他起来:“怎么了?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