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风过野+番外(106)
空气中的茶香气很是浓郁,盖住了那混着泥土芬芳的初雪的气息。后来这两种气息交融,茶的香气便更加凌冽,宛如雪水泡出。
最好的茶,便要取那雪山上最纯净的一抔雪来泡。
琅泠初得偿所愿,难免新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犹抱着苍耳不撒手,装作没醒的样子,苍耳醒后几次想要起身,都被他揽着腰勾了回来。
几次下来,苍耳也知道了他的意思,自己也倦得很,浑身仿佛车碾了似的,就缩回他的怀里,撒娇一般蹭他胸口。
这完全是坤君的本能,终身标记一落,他就跟他的乾君休戚相关,命数相连,自然免不了亲近。
琅泠也纵着他,目光落在他后颈的齿痕上,一边不住地用手指摩挲,一边想着赤随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嘱他的注意事项。
苍耳被他摸着后颈那块敏感的地方,浑身发软,一时瞳中又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除此之外,他也觉得琅泠手指下的地方有几分刺痛,只是盖在其他的感觉下,不那么明显。
而琅泠这会儿终于记起来,赤随交代过他,终身标记完了要给苍耳后颈子上药的,不然容易发炎,带的人发了热就不好了。也幸好这些东西都收在床头的暗格里,琅泠不用松开他家打满了他的标记的小坤君,伸伸手就能够到。
等他们从这个房间里出去,整个听风阁的暗卫都知道,苍耳就是他们板上钉钉的阁主夫人了。只是,有暗枭这般见识过他身手,因此心服口服的,自然也有不那么服气,想挑他刺儿的。
对此,苍耳甚至都没有等到琅泠出手,就自个儿把事解决了——他单对单,把那些不服他的挨个儿揍了一遍。
等暗枭揣揣不安地把事情说给琅泠的时候,琅泠几乎气笑了:“十来个乾君,叫一个坤君压着打?叫他们都给我去加练!”
他缓了口气,又说:“苍耳没受伤罢?”
暗枭立刻摇头。
别说他们有没有那个伤他的心思,便是有,也没那个能耐啊!苍耳的身形之飘忽,出手招式之诡谲,干脆是拿他们当风筝放,根本都不带叫人碰到一片衣角的。
琅泠这回笑,就是那种得意却又矜持的笑了。他挥退暗枭,径自去里屋找了苍耳。
彼时苍耳正窝在床上他自己筑的小窝里,抱膝坐着,怀里紧紧搂着一件琅泠的外袍,周围都是沾染着琅泠气息的各种物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动了动,侧过头去看着琅泠,一双黑亮的眸子显得依恋又柔软,像是某种小动物。
谁能想到,在演武场把一干暗卫揍得鼻青脸肿的“鬼蝠”,到了琅泠跟前,竟会有这样可爱的作态。
琅泠坐过去,尽量不弄乱苍耳堆出来的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赤随说过,这是坤君的筑巢本能,这样会让刚被标记的坤君有安全感。要是他敢弄乱了,苍耳嘴上不说,心里必然会难受得紧。
有真人在前,苍耳自然而然地丢开了那件衣服,与琅泠讨了一个吻,这才小声地说:“泠,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只是琅泠问他,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琅泠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本能所苦恼,便安慰了他几句,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谁知道,隔了一个多月,有一次苍耳翻窗户回来,竟是脸色苍白,趴在琅泠怀里就干呕起来。
琅泠吓得不轻,立马将赤随从他们兄弟俩的宅子里挖了过来,催着人给苍耳把脉。
苍耳怏怏地倚在琅泠怀里,隔一段时间,就不受控制地干呕一阵。趁着赤随还在给他把脉的时候,他趴到琅泠耳边,用气音说:“泠,我许是生了什么绝症罢……”
“不可能的,说不准你只是吃坏肚子而已。”琅泠不许他多说,“别瞎想。”
苍耳安静下来,心里却还在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他以前从没生过这么难受的病。事实上,赤随来之前他已经干呕了一天了,怎么也止不住,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脸上都没几分血色了。
这般瞧着,倒真像是绝症。
恰好这时,赤随带着一脸诡异的神色诊完了。琅泠心里着急,催着他快讲,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他咳了一声:“咳,这个啊,孕吐,没法儿治,只能开点方子减轻一下……”
“怎么可能治不了?!”他那两字咬得含糊,以至于琅泠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后面半句上,整个人都暴躁了。
“你急着投胎啊,能不能听清楚我在说什么!”赤随瞪他,“诊的是喜脉,喜脉!你叫我怎么治,送你一碗落子汤?!”
琅泠被这个消息砸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手不自觉地抚上苍耳的腹部:“你、你是说……这里……”
“待的不知道是你的傻儿子还是傻闺女。”赤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雨露期的时候把人家终身标记了,这会儿有孕不是很正常的么?”
琅泠干巴巴地道:“是、是这样没错……”
坤君雨露期内与乾君交合本就容易有孕,更别说他们进行了终身标记。要是这都怀不上,赤随该怀疑琅泠哪里有问题了。
眼见着琅泠还晕乎乎地回不过神来,赤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头向苍耳叮嘱起来:“你体质本就虚寒,陈年暗伤也有不少,此次要想平安生产,少不得要冒点风险。你切记,前几个月万万不可同房……”
苍耳倒是晃神了一下就回过神来,认真地将赤随的要求都一一听过了,点头示意他记住了。赤随满意,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琅泠:本来挺精明的一人,怀上的又不是他,怎么这会儿就成了个傻子呢!
出于医者的责任心,他到底还是给琅泠手书了一份注意事项。琅泠缓了这么一会儿,看起来倒是也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模样,只是走出来送他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最后还在他手里塞了个红封。
赤随险些跟他跳脚——当他是路边医馆里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诊个喜脉就给个红封打发的半吊子郎中呢!
赤随再次怀疑琅泠的脑子坏掉了。
不过红封么,不要白不要。赤随掂了掂,到底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只是提醒他:“那些注意事项你记着点,我跟哥哥都等着来吃满月酒呢。”
“自然。”琅泠都没细究他口中到底有谁,直接就答应了。
赤随耸耸肩,往回走着,思考着怎么把这个消息委婉地告诉哥哥,叫他不至于炸毛。
有了赤随开的药方,苍耳的孕吐终于好了不少,就是吃饭的时候还是有点没胃口。除此之外,他倒是没怎么受影响,照旧上房上树,来去如风,惹得琅泠总提心吊胆,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至于床上那事儿,那可就折磨死琅泠了。赤随命令禁止他前四个月内与苍耳同房,偏生苍耳又想要,经常缠着他磨,惹得琅泠总是火起,却不能对人下手,只好劳心劳力地替他纾解了,自己再去自行解决。
也幸好苍耳心疼他,经常用手、口,甚至是足帮他,才叫他没有憋炸了。
因着苍耳对他信息素的渴求,后来他已经能很熟练地在大清早半梦半醒间,觉察到苍耳的小动作,把人捞过来在后颈啃上一口,再接着睡觉了。
苍耳这一胎最终也没足月,提前了小半个月生产。他生产的时候,琅泠就在外面转来转去,稍微一点痛呼,就要叫他锥心刺骨地疼上半天。
早知苍耳遭罪,没曾想会如此遭罪。他都要后悔叫苍耳怀上孩子了。
好在父子都平安着,见他大步进来,苍耳还有力气虚弱地拿脸颊蹭蹭他掌心。被请来当稳婆的坤君抱着孩子,笑道:“恭喜了,是位小公子。”
琅泠道了谢,给人塞了红封,客客气气地请走了。赤随和化魇都到了,只可惜赤随是乾君不便进去,化魇虽是坤君却也没什么经验,便在外间候着,直到琅泠将人请走了,这才又跟着进去。
琅泠和化魇简直两看两相厌,要不是顾及着苍耳,这会儿就该阴阳怪气地吵起来了。赤随倒是好奇地一直逗着刚出生的小宝宝:“这般小,还顶着一张老头儿脸,真是怪丑的。哥哥,我当年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罢?”
“你比他丑多了。”化魇冷冷到。
“哎,那不怕,长大了就是个跟我一样的美男子嘛。”赤随笑嘻嘻的,“跟我置气,也用不着损我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