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番外(60)
“师傅说……”
“师傅说,师傅说,师傅说什么你听什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东方月冷漠地看向他,说:“这些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我站在深渊前看着师傅坠下去,伸手却救不了他,我是多么害怕,怕师傅的失踪是真的遭遇了不测,怕他就这样离开了,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可你们呢,都知道,唯独欺骗着我,为何?是我东方月不够资格,还是怕我忘恩负义。”
“你可知道师傅对我多么重要。”东方月的声音逐渐呜咽,“多么……重要,这虞都城里的世家公子没有一个把我当作丞相家的公子,因为丞相从不管他的儿子,是师傅,给了我温暖,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温情,他教我太多东西,包括做人。现在我有了利,我不过是想伺候他老人家。可是,连你也开始欺骗我了,联合他一起欺骗我这么多年,你告诉我。”
他上前拽着夜羽的衣领,说:“夜羽你告诉我,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公子,师傅有自己的计划,我们……”
东方月松开他,嗤笑了一声,“计划,计划什么,复仇?”
夜羽低着头不敢言语。
东方月脑海中浮现听师傅训导时的情形。
那人总是会在黑暗来临时出现,他脸上带着一张面具,东方月看不到他的样子,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趴在一旁触摸那张戴了面具的脸,他会盯着那面具看,那漆黑的眸子里总是会闪着些温和的神情,说话的时候也很和蔼。
“名扬,今日想学些什么?”
“师傅教什么,名扬就学什么。”
“那今日便不学习了,为师给你讲个故事。”
十一二岁的东方月总是操着口小奶音回他,“名扬最爱听故事了,师傅快讲。”
“从前啊……”
“师傅,那人最后死了吗?”
“与死无异了。”
东方月如梦而醒,他看向夜羽,说:“虽不知晓师傅的仇人是谁,但我定不会做那个冷眼旁观的人,除非那仇人是当今圣上。”
夜羽说:“公子是想入仕了吗?”
东方月嘴角噙着笑,那笑里带了些阴鸷,带着些森冷,他说:“我不是已经在这局里了。”
“消息可放给沈大人了?”东方月看着他又问。
“听他府上的人说早就启程了,按路程,今日该到汴州了。”
……
翌日,汴州府。
经过几日的赶工,那县里的渠口终于挖开了。
上官明棠不但为汴州百姓修了渠,还每日在太守府施舍粥粮与汤药。
汴州的乡民百姓,都知道汴州府里住了位贵人。
这日,凤泠与奴牙刚派完了粥,正准备喊高扬一同收拾回府。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府外。
赶车的小厮停稳了车,掀了车帘。
沈凌白穿了一身灰白的便衣常服,从马车里低身走了出来。
奴牙戳了戳傻愣在一旁的凤泠,说:“快去唤公子,快去。”
沈凌白上前说:“姑娘,劳烦问一下,此地可是汴州县太守府?”
奴牙作揖道:“正是,先生是要寻人?”
沈凌白看着她,温和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见上官明棠出来,便上了前,说:“正是要寻这位公子。”
上官明棠一眼便认出了人,是他跪在万春门外的台阶上时,郁尘上前帮扶的那位大人,也是朝廷的重臣,御史大夫—沈凌白。
上官明棠笑盈盈地上前迎了人,问:“这位先生是要寻我?”
沈凌白看着他说:“我找这汴州县里的贵人。”
“先生,这里怕是没有您说的贵人。”
沈凌白笑着说:“这位年轻俊郎的公子,应该就是乡民们所说得贵人了。”
上官明棠问:“那先生是何人?”
“你若愿意入仕我便是那个带你入堂的人。你若不愿,那么我便是你难觅的知音。”
上官明棠顺着他的意思,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先生为何选我?”
“因为相信,也因大义。”
第47章
上官明棠迎了沈凌白进府。
那书案上胡乱摆放的书籍恰落在了沈凌白眼里。
沈凌白上前拿了书卷, 说:“在看律典?”
上官明棠说:“想着闲来无事看看,可有些律法看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碰到沈大人, 可是要好好讨教一番。”
沈凌白端坐在了书案前, 看着他说:“自晋朝以来纳礼入律, 礼律合一的思想得到了充分体现。放眼虞都,景帝继位以来,沿袭了前朝的律法思想, 总结了先人的不足,制定了首部律典,不仅规制了刑名、刑罚, 还欲将“官当”, “八议”等编入律典也可谓是一件功事。”
沈凌白看着人静了片刻, 又说:“你想听?”
上官明棠已跪坐在了书案前, 回他:“大人若是愿意告知,便是想的。”
“你不同你爹。”沈凌白说, “大将军一生豪气干云, 从不畏惧。而你却事事思虑, 竟叫人有些心疼了。”
沈凌白继续说:“我近日在虞都收了两条消息, 内容皆与你有关。”
上官明棠说:“那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何?那消息又同您告知了什么。”
“一封来自皇宫, 一封来自丞相府。他们信中皆说,你知晓南宫寒的冤案。”
上官明棠看向他,知道沈凌白那审视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也有同情。
他说:“不瞒大人,明棠还未曾查到。”
沈凌白瞧着人笑了笑,却听着上官明棠又说:“我要先知晓大人是站在哪处,一明一暗, 大人作何选择。”
沈凌白起了身,笑着说:“南宫家于我有恩,我该报恩,上官家于我有冤,我也该申。虎贲十万大军冤死在那紫荆山上,保了大虞江山的战士们不该受此侮辱,那是何等的冤屈,”
“古代君王哪一个没有忌惮的臣民,真正做到心胸宽广的又有几人,但不能因为他的猜忌之心就让百姓们也跟着受了苦,那不是良君,是昏聩,我沈凌白可认有错的君主,却不认那不知错的君主……”
沈凌白这话说得高昂,那一字一句触动得何止是上官明棠一人之心,更是万千名仕的心,这天下需要的不只有明君,也需良臣。
上官明棠跪身叩了首,说:“明棠愿意跟随先生入仕,还望先生替我虎贲十万将士洗刷冤屈。”
沈凌白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说:“南宫寒一案你不知,我却是知道些。”
上官明棠听他说:“南宫寒原是太医院院判,那年军中将士无端的沾染了疫情,全身乏力,握不得刀,南宫寒受武德皇帝命令入军中查明此事。可没想到的是,那疫情不见好转反而更甚。西南那时同云莱国交战,万千骁勇将士变得不堪一击,皇帝见情势越来越重,便谴派了东方黎去勘察,那时丞相夫人正怀孕在身,身边离不得人,东方黎便请缨要他夫人一同前往。”
“那段日子在西南到底发生了何事,无人知晓。回来后除了交代军队里的事,大家都只字不提。西南中军的将领战死在了疆场,不过数月,南宫寒也因毒害皇嗣被关了牢狱。这才有了后来的一连串的事情。”
上官明棠不解,遂问:“那他可有毒害皇嗣?”
“是否确有其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后宫皇嗣确已毙命。那时先皇伤痛,便把此案交于了刑部,紧接着第二日,南宫寒就被确认于狱中身死。”
“大人既知道的比明棠多,又为何要来江南找我。”
沈凌白说:“那不过是一个缘由,因为有人同我讲,南宫寒未死,皇嗣也还活着。若想要答案,必须来一趟汴州,寻得你。”
上官明棠怔怔地望向他,“为何是我?”
“旧案不可查,不能胜券在握,若是荀北一事也同样找了证据,那扳倒东方黎便有了胜算。所以我才要引你入仕,唯你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朝堂上,为我们揭露荀北那场肆意而来的大火。”
上官明棠起了身,对着沈凌白道:“明棠已知晓大人的意思,也愿同大人回虞都。”
……
岁旦之夜,向来是皇城里最繁盛热闹的日子。
景帝往年都会设宴宴请百官,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宴席上的人却多了些。
数年来不曾踏入虞都的定远侯今日也在了那邀请之列,坐在列席位置上仅次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