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72)
走了几步,就听身后再次响起后轰隆一声,进来时的洞口消失在黑暗中,看来,是又被巨石堵住了。已无法回头了。
沈放手中的剑光大盛,照亮了一隅之地,他发现两侧凹陷处端端正正放着两个盏烛台。他拿剑试探性地抵住烛台底部,并未有何异状,便从左右两边各自取下两个烛台,递给了庄离和南宫芙云。
“归墟子还是很贴心啊。”南宫芙云不改本色,语气不带半点敬重。
烛台燃起,周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隧道也不再因阴暗而可怖。三人加快了脚步,往深处赶去。
蛇拖曳过的痕迹在他们经过一段干燥的沙地后消失了,幸好,并没有任何分叉口。
这段路走起来比他们想得要轻松简单得多,只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看不见外面情形,三人只能隐约猜个时辰,估计着快要日落了,然而隧道还是没有到底。野客僧曾说这段路需走一日一夜。
“休息下吧,还要走好几个时辰,不急这一会儿。”沈放最先停下了脚步,心知他的体力最好,若自己不说,庄离便会忍着疲乏跟着。
“我这还有些果子。”庄离将最后一点从野客僧院子带出的果子分给了两人,坐在了地上,一边吃着,一边用手指揉起了太阳穴。
“不舒服?”沈放在庄离对面盘腿而坐。
“不是什么大事。”庄离冲沈放笑了笑,旋即神色带着几分忧虑道,“倒是你,身上那雾茧的古怪如何了?”
“可能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发作了,放心,耽误一会儿时间罢了。”沈放已摸清了发作的规律。
南宫芙云语气严肃,“他跟着你太紧没看清,我却是瞧得清楚,你右手偶有发颤,其实是越来越严重了吧。”
庄离一惊,“我不是说了我可以暂时替你缓解么,你是不相信我还是——”
“当然不是,”沈放心中暗怪南宫芙云多事,将关于化龙盏的事情说与了二人。
“那日你用寒潭影对付了那两个人已是透支,我不想你因我而——”
庄离带着些愠怒的眼神却是让他说不下去了。
“还记得那日我买的那枚环佩么?现在,我说什么,你就照做。”庄离从怀里摸了出来,将系着环佩的绳子缠在了手上,将那一片润泽莹白吊垂在了沈放面前。
“盯着中间的缺口。”
沈放听话地用目光锁定住了那环佩。
“右手伸出来。”
下一秒,庄离将自己的手覆在了沈放右手之上。
沈放的手本是微微握紧——若是出于彻底放松的状态,颤抖得会极为明显。庄离用手指轻轻将沈放的掌心一点点抚平,将手指一根根拨直。然而只维持了一瞬,沈放的手便向受到了针刺一般,手背弓起,猛地回缩,却再次被庄离死死握住。
沈放心里猛地一跳,在被握住的一瞬间,他透过那环佩的缺口,分明看见对面的庄离嘴角勾起了笑意。
“沈放,你看见了什么?”庄离沉着的嗓音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这些是你构筑的幻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惊慌。”
原来如此,又是幻术。听着“真正”的庄离传来的嘱咐,沈放心里低低嗯了一声,默默看着那冲他微笑的少年。
少年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回到了他刚从湖里爬上岸的那个时刻。但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笑盈盈地,眼里满心满意,也只有沈放的存在。他肌肤是透明的,泛着银白的光,像是月色藏在了他的体内。不,这样说并不准确,他此刻更像是月色的容器,装着世间最为纯洁最为清透之物——月光。
沈放想抱住这片月光,却害怕一碰即碎,宛如他始终不敢抖出的心事。
“在幻象中,你可随心所欲,只要这能让你平静,甚至,感到愉悦。”
听到庄离的嘱咐,沈放试探性地朝少年伸出手去,少年没有闪躲,任由沈放的手指碰到自己的脸、耳朵,一直到脖子。沈放的拇指掠过少年的喉结,又意犹未尽在那一小块肌肤来回摩挲起来,体内顿时涌起一股躁动的热流。
他朝前探出身子,极快地靠近庄离,将脸贴了上去,嘴唇轻轻擦过那冰凉的眼角、鼻尖、唇峰,缓缓下移,一路来到脆弱的脖颈。不带犹豫地,轻轻一口,咬住了凸起的那一块喉结。
“沈放?”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庄离试探问道。
沈放的右手已不再颤抖,但压抑到极致的他却在与体内一个滚烫的邪欲对抗着。
“让我醒来吧。”
刚说完,面前的少年像镜子一般破碎,另一个庄离的轮廓渐渐浮现,取而代之,先前一切虚假让他无比怀念。
沈放盘腿端坐在原处,双掌朝上放于膝上,目光幽暗。右掌之上,搁着那枚环佩。
“如何?你见到了什么?”
“我见到了,明月……”沈放低着头,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右手,哑着嗓子道,“镜湖月……确实很特别。”
“明月?”庄离并无怀疑,松了口气,咧嘴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呢。”
沈放随手将那玉佩放入怀里,“我拿去了。”
“嗯,日后你还想赏月了,就掏出来,哈哈。”庄离笑意愈浓,“先前忘了告诉你,你借了虚假之象,眼下需还我一个真实。”
沈放一怔,没有听明白。
“总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需老实回答我。”
不妙……沈放只觉背上已冒出了冷汗,同时瞥见一旁的南宫芙云更是满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否则呢?”
“便会生出镜花水月的臆想,久而久之,不愿在幻象中醒来。”
“你问吧。”
庄离身子微微后仰,神情有几分认真,“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静默了片刻,沈放毫不示弱地抬眼看向庄离,平静道,“腰细腿长的。”话音刚落,他站起身,看向那黢黑的隧道深处,又居高临下地望着局促起来的庄离。
“不是说好了,到了洛阳带你去青楼么,去到那,你大可看出我的口味。眼下,你若是嫌这段路无聊了,不如就走我前面,大大方方带头,给自己找点刺激。”
“不然,就别这么幼稚拿我取乐,你师父若知道你居然用‘镜湖月’捉弄人,不得气死?”
掌声哗哗啦啦响起,南宫芙云忍着笑,给沈放叫好起来。沈放转身背对二人,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隔着衣衫,那玉佩是如此的沉重,拉着他直往下坠。
第60章 杀心已起
豫州,三更已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响起几声夜枭的叫声。
听到声音,在偌大林府的某个毫不起眼的小院里,屋内的东流豁然睁开了眼睛。在他周围,一双双眼睛渐次睁开,所有人齐齐坐直了身子,望向了他。
东流抬起右手,捏紧了拳头,如一声号令般,那些人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推门而出,化作月色下的无面之影,像是被石子激起的涟漪般,浩浩荡荡朝四面八方涌去。
很快,屋内就只剩他一人。东流披着一身的月光走了出来,此时的他一身杂役打扮,但难掩英气,尤其是那一对夜枭般的眸子。数个时辰前,他将脸上的胡子刮得一干二净,露出宽阔坚毅的下巴。将军般的神采,却是要在月黑风高夜做那偷偷摸摸杀人的勾当。
他估摸着,林府上守夜的护卫应已死得差不多了,便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出,往林知府所住的院子而去,行了约半柱香时间,一个活人都没有遇到。
倏地,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远远透出昏黄光亮的院落,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目露锐光。夜色深沉中,烛火之光格外瞩目。
院中,林知府的书房内,主人大汗淋漓,满面油光地看着面前那个好整以暇,一脸漠然的女子。
“方才那几声枭声,就是他们要动手的信号吧。”
女子敷衍地嗯了一声,“他估计就在门外了。”
“你,不怕吗?”林知府的手脚紧张得无处安放,眼神时不时看向大门,又看向窗外,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随时随地可以跳起来。
“你手下的好手都死光了,眼下就我保你,我自然怕。”
林知府的一脸古怪,以为这个叫螭吻的女子在与他说笑,因为她语气依旧淡然,神态也毫无惧意。
“本官的妻儿都被你们安置好了?你怎能保证他们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