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31)
他抬手阻止了女子的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道:“姑娘言重了,方才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你一介弱女子,出手相救实属义不容辞,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那些人是都死了吗?”旋即,女子突兀地一问。
沈放摇了摇头,“我打晕了三个,其他的跑了。”
他说完,却见女子神色再次紧张了起来。
“怎么,你担心他们再来报复你?”
女子只是点点头,不欲多谈。
“既然如此,”沈放顿了顿,“我们急着赶路要去澜州,我见姑娘应是从澜州出来,不知可愿随我们再入澜州?”
女子睁大眼睛冲沈连连摆手,脱口道:“不不不,我不去澜州……”
这……反应未免有点强烈。沈放正想着要怎么办,忽然听见马车外响起欢快哨音,是庄离吹着曲子回来了。他心下了然,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庄离掀帘而入,冲女子灿然一笑,“这位姑娘,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可以上路了。”
沈放道,“这位姑娘似乎不太想去澜州。”
庄离奇道,“可过一会儿天就黑了,这儿离澜州最近,有何打算,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女子听完,终究是迟疑着点了点头——似乎更听庄离的话。沈放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日薄西天,暮色四合,给逐鹿塬染上一片昏暝,马车终于驶出了这片苍凉亘古之地,进入了山崖相夹,只露一线长天的晦暗隘道。
沈放又道:“过了这隘道就是澜州的连云城,在那儿可把你放下——”
女子神情又紧张了起来,摇摇头,“你们会留在澜州吗……”
“怎么?”沈放蹙眉。
“若你们只是经过澜州,我便随你们一起出澜州……千万别把我留在澜州……”
见女子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沈放带着一丝无奈道:“这位姑娘,我们不愿打探旁人秘密,不过这事如果关乎你的安危,最好还是告知在下一二。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女子微微一怔,头无力地靠在竹帘上,幽幽道:“此事说来话长,”
“在下名唤青青,本是蜀州人士,家住锦城鸳鸯渡。自幼爹不疼娘不爱,所幸三岁死了娘,六岁死了爹,我爹死前将我托付给鸳鸯渡有名的大善人杜三娘,杜三娘见我生得可人,颇有先见之明的将我带回了醉花楼。”
“醉花楼有三十三个姑娘,琴棋书画各显神通,我一入醉花楼便先跟着秋香姑娘学琵琶,学了两个月,秋香姑娘病死了,我便跟着绮梅姑娘学古琴,谁知绮梅姑娘当时已经跟一位常去她那的公子好上了,不到三个月,那公子给她赎了身,她走的那天,锦城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我哭了好久好久,她便把她心爱的古琴赠予我,盼我好好研习,将来能有所小成,也能遇到替我赎身的那位良人……”
她顿了顿,见没有人打断她,心中有些诧异。
身旁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子都听得极为投入,“继续说。”庄离忍不住道。
女子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凝起一双桃花眼,娓娓道来……
听故事听听着听着,就一炷香过去了。
“……两年前的春日宴,醉花楼来了许多贵客,我未曾想到,便在那日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孽缘……”
沈放缓缓点点头,“看来你在那月老庙求的签是准的。”
“少侠,你懂不懂孽缘是什么意思……”女子带着哭腔道,同时瞪了沈放一眼,“那公子自称姓吴,是洛阳人士,大谈特谈洛阳的风光美食。还说他,自家中驱车前往白马寺,也不过半柱香光景。”
“我还留意到,一向惯使得欲拒还迎那套的小桃,那日更是主动得很……”
“小桃一向懂得多,我知她一定知道这公子身份极为尊贵。想到这,我便不甘示弱,使出浑身解数,终于……”
“终于?”沈放和庄离期待地异口同声道。
女子似想到了昔日的快乐与风光,眸子第一次燃起了光芒。
“我们好了两个月之后,他替我赎了身,带我来到了澜州,便说……说他其实已有家室,因此不便带我回洛阳,便将我安置在澜州。”
“青青姑娘,你好像跳过了一段。”沈放提醒道。
“啊……你们想听那个?”青青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害羞。
“嗯你是不是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解决了小桃?”刚说完,沈放就感到自己手臂被庄离轻轻撞了一下。
“……沈放,你闭嘴,让她说。”
“好。”沈放不动声色,心中却有股神奇的陌生的甜意蔓延开来。
“……我刚说到哪来着,哦对,我到了澜州,惊讶地发现,他在那栋楼里藏了起码二十多个女人!”
庄离无声地做了个“哇”的口型。
“你们,你们根本没法想象,我当时有多愤慨、失望。”
“确实不能。”沈放接话道。
“但后来,我也渐渐接受了现实……既是风尘女子,怎么能天真地以为男人只会衷情于一名女子?况且,他也让我过着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我要做的,不过是和其他的玩物一起,伺候他,听他话,让他高兴即可。”
青青眼波流转,压低声音道:“你们想知道他最喜欢对我做什么吗。”
“不想。”“想!”
沈放和庄离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那个,”沈放若有所思道,“养这么多女人,确实不是一般的有钱。”
庄离啧啧道。
“何止是有钱,他还很厉害……不管是身手还是……”青青眼中流露出崇拜与畏惧混杂的复杂神情。
沈放压着笑意又问,“他既然又有钱又厉害,今日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你不小心惹怒了他?”
“你那句‘王八蛋’又是怎么回事……”沈放没有说这句。
青青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叹了口气,“那日我不小心看见他的一件东西,那……东西不过是一本簿册,我便信手翻了翻,这一幕被他瞧见了……”
“……”
“他容不得这种事,但似乎赶着去见一个人,便没有当场对我做何,可是我怕得很……便买通了护卫,跑了出来。”讲到这,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结果,被那些想看我笑话的贱人给告发了……”
“你知道他会怎么惩罚你?”
青青面色惨白地看向沈放,像见到鬼一般,缓缓点了点头。
“曾有一个女子,只是偷看了他的一封信。他发现后,先是与女子有说有笑的共度了一夜春宵,清晨第一缕光洒进屋内,女子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
“他举着一把银色的小刀,温柔地、小心地,用了整整一天,在那个惊恐的女子身上刻满了赤红精美的云霞。”
“从那日起,他时不时会向初到楼中的客人展示那幅留在女子身上的画作……”
沈放和庄离相视一眼,缓缓道:“青青姑娘,你说的这个男子,他并不姓吴,对吗。”
青青抬眼,从描绘的那副诡秘血腥的画面中回过神来,双手一点点搭上了沈放手臂,轻抚着沈放小臂结实的肌肉,点了点头,“他叫南宫负云。”
第26章 嘲风之癖
一个时辰前。澜州,连云城栖云楼顶楼的一间上好的客房。
满屋熏香浓郁,却隐隐有几缕令人面红心跳的腥甜味尚未散尽。床榻之上两具紧拥的身躯渐渐分开。
确认身旁之人已昏睡过去之后,嘲风轻轻下了床榻,拾起脚边的薄衣披上,赤脚踏过地上的凌乱,来到一座摆放着各式玉器的木架前。
他将右数第二个玉碗倒了过来,木架无声地向一侧滑去,同时,墙壁隐隐凸现出一道窄小的暗门。
嘲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便闪身进了那处暗门。暗门立即严丝合缝地合上,原来屋中的木架同时滑回了原位。
嘲风一进入这间隐秘的书房,便感到空气的微凉。这说明上方正中间那扇狭小的天窗不久前才被人打开过。
嘲风并不意外,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屋内地上那封尚未被拆封的薄信之上。这信是刚刚由探子送到的——就在他在隔壁翻云覆雨之时。
他拾起信,不待坐会案前便读了起来,眉几乎是皱了起来,他那因身体的发泄而获得的满足感霎时间荡然无存。